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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一

  1 乾嘉優禮詞臣

  2 祭堂子典禮

  3 雍和宮

  4 九九消寒圖

  5 咸同日講故事

  6 治平寶鑑

  7 徐桐異數

  8 彗星占驗

  9 咸豐宮園怪異

  10六曜並會

  11日暈

  12同治武英殿火災

  13光緒天壇祈年殿災

  14康乾普免錢糧

  15海望老成謀國

  16光緒十九年歲入

  17光緒十五年浙省編查戶口

  18旌表貞節

  19光緒十六年京津久雨成災

  20祿米倉虧短案

  21張之萬被參劾案

  22神機營

  23何璟辭讓兼管閩海榷稅

  24端肅遺事密札

  25不准垂簾聽政諭

  26勝保奏請太后親理大政摺

  27銷除載垣等所擬諭旨

  28罷奕訢議政王

  29奕訢待文祥

  30奕訢奕譞意見之深

  31勝保縱恣

  32光緒初奕譞之自處

  33慈禧諭皇帝親政

  34親奠奕

  35屠仁守開缺

  36林紹年諫報效遭申飭

  37吴大澂請崇奕譞典禮遭斥

  38奕譞飾終之典

  ○1 乾嘉優禮詞臣

  乾隆、嘉慶兩朝,皆於甲子之歲,臨幸翰林院賜宴賦詩,頒賞文綺,實本朝優禮詞臣盛事。嘉慶甲子,吾鄉龔文恭實與賜宴之列,有詩紀事。詩注云:「其時,除現任翰詹及曾任編檢諸臣凡一百七十餘人外,儀親王、成親王、慶郡王、定親王特命與宴,兵部尚書長麟、曾任掌院學士太常寺卿趙秉沖、主事南書房行走黃鉞,俱一體與宴。」 【 黃鉞尋改贊善。】 又云:「純廟臨幸後,閱六十年,無復舊臣,祗餘院中老隸,年已八十,曾覩盛儀。御座設後堂,南向,戲臺在敬一門外,開院署東西夾道為左右兩翼入宴進路,皆此隸所傳述也。又承應演十八學士登瀛洲故事,以東方朔為翰林前輩;乾隆九年尚有上官昭容選詩一齣。」此雖瑣事,亦當紀述,以志昔日之盛。

  ○2 祭堂子典禮

  我朝祀典,有祭堂子典禮,載在《會典》。所祀何神,不得其緣起;先大父《養吉齋叢錄》,亦謂傳聞異辭。嘗聞之羅質庵郎中文彬,云:「堂子在御河橋西,屋三楹,不甚閎敞,中無神位,無陳設。祭之日,無祭品,但有香爐一事,元旦皇上親詣行禮,焚香於爐而已。 【 其香與外間常用香異,俗呼達子香。】 每歲十二月二十四日迎神於宮中,送入堂子,正月初二日送還,宮中亦但向空行禮,無神位也。四月八日佛浴之期,則於宮中迎銅佛至堂子,以香水浴之,浴畢復送還宮中。浴佛之事,則內派滿洲覺羅之妻室二人為之。十二月二十四日以後,則排日王、公、貝勒、貝子等皆入堂子掛紙錢。又每月朔望,皇上、皇后均有詣堂子拈香之禮,往往遣員,不親行禮也。」欽定《滿洲祀天祀神典禮》所載亦未詳。

  ○3 雍和宮

  雍和宮內左旁佛殿,有塑成熊羆各一,皆當日高宗純皇帝秋獮木蘭所得者,有牙牌二,各繫於其上,書云:「乾隆十九年八月二十日,上巡幸熱河,於額德口麋,射得熊一,重九百斤」;又「乾隆十九年八月二十一日,上巡幸熱河,於察爾射得羆一,重一千斤。」守者云:「當日肖形雕木為之,空腹中置其骨齒,其皮別以木篋盛之。」又佛龕兩旁陳設純廟當日御用鎗一,所衣之甲亦謹藏一巨篋中。最後樓高三層,供七丈大佛,至第一層始見佛之頭面云。碑亭內有四面碑一,刻御製《喇嘛說》,滿洲字、蒙古字、漢字、梵字各一面。

  ○4 九九消寒圖

  宣廟嘗作《九九消寒圖》,凡九字,每字皆九畫,曰「庭前垂柳珍重待春風」,懋勤殿雙鉤成幅,題「管城春滿」四字。南齋翰林按日填廓,細注陰晴風雪,皆以空白成字,工緻絕倫。每歲相沿,遂為故事。見祁文端《■〈谷曼〉■〈谷九〉亭詩集》。

  ○5 咸同日講故事

  一

  咸豐初,湘鄉曾文正公官禮部侍郎,疏請復日講舊例,并擬日講章程,繪圖具說以進;特命禮部議奏。時執政鶴舫相國穆彰阿心非之,授意於大宗伯孫公瑞珍駁議以上。既而文宗仍命舉行。每月翰林院掌院學士進名單,上圈出十員,於每員下御筆註某月某日進講某書某節。屆期恭進講義,召見陳對,上從容聽之。行之期年,後以東南兵事日棘,宵旰憂勞,遂輟講。

  二

  同治初,廷臣亦請舉行日講故事,奉兩宮諭:「弘德殿行走徐桐、李鴻藻,每日講經史數事,毋庸另派進講人員。」弘德殿講書,及至毅廟親政猶未停止。十三年秋,方有重修圓明園之議,一日徐公桐進講《易·節卦》,至「節以制度,不傷財,不害民」,語頗切直,上有怒意。翌日,上謁東陵歸,聖躬不豫,比冬即有鼎湖之痛。

  ○6 治平寶鑑

  同治初元,兩宮簾聽,孜孜求治。恭讀壬戌三月十五日上諭:「前奉慈安皇太后、慈禧皇太后懿旨,命南書房、上書房、翰林等,將歷代帝王善政,及前史垂簾事跡,擇其可為法戒者,據事直書,簡明註釋,彙冊進呈。茲據侍郎張之萬等,彙纂成書,繕寫呈進,法戒昭然,足資攷鏡,著賜名《治平寶鑑》。禮部侍郎張之萬,太常寺卿許彭壽,光祿寺卿潘祖蔭,翰林院編修鮑源深,修撰章鋆,編修楊泗孫、李鴻藻、呂朝瑞、黃鈺,各賞給大卷緞一匹,大卷江綢一匹。欽此。」

  當成書進呈時,潘文勤師草奏,略云:「默思聖道,上體慈懷,克基億載之承平,尤賴兩宮之訓迪。簡嫄並治,誠亙古而為昭;堯舜同居,實斯民所仰望。維日孜孜於祖訓,既祗對夫講筵;及時汲汲於治功,更取裁乎前史。顧溯羲軒以迄明代,數紀傳以及編年,充棟為繁,焚膏莫究。欲裨聖治,貴舉大綱。」 【 下略。】

  又云:「竊思《尚書》斷自唐虞,而專史則起於漢世;范紀並尊帝后,而垂簾則著於宋廷。撮舉政治之興衰,兼列宮闈之事跡,存史官之美刺,按時代之後先,謹系箋詞,贅參論案。」 【 下略。】

  謹按:此垂簾以後勵精圖治、以古為鑑之盛軌,所以成中興之業者,非偶然也。

  ○7 徐桐異數

  同治四年二月初四日,兩宮皇太后懿旨,命翰林院檢討徐桐在弘德殿行走,授皇帝讀;三月二十二日,命翰林院檢討徐桐為翰林院侍講,異數也。後來入直者,皆以官秩較崇者任之。

  ○8 彗星占驗

  咸豐戊午彗星見,欽天監按占驗書奏陳,中有云:「光掃貫索,宰相當之。」又云:「貴戚大臣有誅僇者。」又有云:「羽林衞士徙散。」又云:「大風損物。」其年,大學士柏葰,以順天鄉試主考關節,伏法;越三年辛酉,乘輿出獮木蘭,怡親王載垣、鄭親王端華、大學士肅順,皆以罪誅;廣東、香港颶風,壞民居數千家,皆其驗也。族伯父筠軒觀察方直軍機處,見此奏。

  ○9 咸豐宮園怪異

  筠翁又云:咸豐四五年間,宮中屢見黑眚;圓明園殿脊上,每夕有惡鳥■〈班,呂代王〉聲,文宗親命侍衞以鳥槍擊之,不可得。

  ○10六曜並會

  咸豐辛酉八月丁巳朔卯刻,日月合璧,五星聯珠。天文家言,六曜均會於張,金星在軫。張是為今上命宮,而六曜並會,休徵符合,論者皆頌禱中興。不數年而金陵克復,髮、捻以次蕩平矣。

  ○11日暈

  同治二年正月十八日辰刻,日暈,黃綠色,帶青白色,有抱珥紅色。二月二十七日,日冠抱珥,一時方散。見朱大理學勤日記。

  ○12同治武英殿火災

  同治己巳六月二十日,武英殿災,自亥刻起至次日辰刻止,延燒他屋至三十餘間,所藏書悉燼焉。至午刻而軍機處收各衙門交開救火職名單者,絡繹不絕,有識者為之寒心。亦見朱大理日記。

  ○13光緒天壇祈年殿災

  光緒十五年八月二十四日申刻,天壇祈年殿災,延燒齋宮凡七十餘間,聞雷震而火作,旋大雨,火益甚,自申至寅始滅。奉上諭:「本月二十四日雷雨交作,天壇祈年殿雷火延燒,經官兵等救護撲滅。本日據太常寺、步軍統領衙門各奏火起,情形相同。太常寺奉祀劉世印,職司典守,疏於防範,實屬咎無可辭,著交部議處。太常寺堂官,一併交部議處。壇戶孫榮德等,均交順天府嚴刑審訊,有無別項情弊,按律定擬具奏。五城水會紳董等,救護出力,著該巡城御史傳旨嘉獎。火災示警,朕心寅畏實深,惟有益加兢惕,宵旰孜孜,勵精圖治;爾內外大小臣工,其各靖共自矢,精白乃心,力戒因循,修明職業,用副君臣交儆之意。」

  ○14康乾普免錢糧

  康熙五十年,普免天下錢糧二千七百八十五萬四千一百六十九兩。乾隆十年,普免天下錢糧二千七百九十四萬四百兩;三十年同四十二年,二千七百五十九萬兩有奇;五十五年,二千七百七十餘萬兩;六十年,二千七百六十四萬一千九百餘兩。

  ○15海望老成謀國

  高宗朝,海望為戶部尚書,上屢問戶部存儲之數,海不對。上促之,海奏曰:「皇上不以臣為不肖,使掌邦計盈虛之數,臣當主之,不煩聖慮也。」蓋是時高宗富於春秋,海恐知府庫有贏,偶萌侈心,故不以告;其後高宗思之,見於諭旨。想見老成謀國,用意深遠。見朱大理學勤文集。

  ○16光緒十九年歲入

  光緒十九年奉懿旨,飭戶部將常年入款核計若干。計各省關每歲徵洋稅銀一千五百餘萬兩,各省地丁每歲銀一千餘萬兩,各省鹽課等計銀一千二百餘萬兩,各省常關稅課銀三百餘萬兩,各省釐金計銀一千三百餘萬兩,各省茶稅、當稅、鹽商捐輸計銀三百五十餘萬兩,各省雜稅銀一千五百餘萬兩,裁撤長夫等項計銀五十三萬餘兩,加以洋藥釐稅併徵每歲約銀七百餘萬兩,共八千數百萬兩,已繕具清單,由司農入告矣。

  ○17光緒十五年浙省編查戶口

  各省州縣編查戶口,例應年終具奏。光緒十五年,浙江省滋生民數統計男女大小一千一百七十五萬四千四百六十六丁口,見浙江巡撫崧駿奏報。吾浙兩遭寇亂,人民凋瘵。休養生息逾二十年,漸見繁盛,而杭、湖二府客籍居十之三。是年秋九月,霪雨為災,徧及十郡,杭、嘉、湖尤甚。疆吏循例奏報,所據者編查保甲時挨戶冊子,其確實與否未可知,蓋遵循舊章而已。

  ○18旌表貞節

  光緒十六年正月,浙江巡撫崧駿奏請將續訪杭州府屬未得請旌之貞孝節烈婦女畢邵氏等共二千一十六口照例旌表。疏略云:「據在籍紳士前兵部侍郎朱智等呈稱:『浙江省《杭州府志》,自乾隆四十七年修輯後,迄今七十餘載,復罹兵燹,文獻無徵,光緒六年開局重修,蒐羅採訪,隨時纂輯,辛巳編成。惟查有貞孝節烈婦女一門,尚須補請襃揚,方足表章潛德。前於光緒十年三月,曾將採訪貞孝節烈婦女李韓氏等三千四百五口,呈請前撫臣劉秉璋具奏。五月初四日奉旨:李韓氏等,均著准其旌表,禮部知道。欽此欽遵。行知纂入志乘。截至光緒十四年十二月止,續又採訪得未經請旌之貞孝節烈婦女畢邵氏等共二千一十六口,其中或屢遭寇難,子孫大半無人;或僻在鄉隅,親友莫為舉報,姓氏僅存于家乘,事跡祗見諸遺編。查例載:節烈婦女,其實係阨窮堪憫,或因世遠年湮未經呈報,向有府縣志蹟可憑者,准其補請旌表等語。今紳等採訪畢邵氏等,事關閤郡志載,歷時百十年之久,數至千百名之多,尤宜闡發幽光,昭垂簡冊,則前之李韓氏等已沐恩綸,該畢邵氏等事同一律,未便任其終湮,造具冊結,呈請專案具奏。』等情。由杭州府核明加結,具詳前來。奴才查該貞孝節烈婦女畢邵氏等,或侍奉高堂克兼子職,或撫存弱息得續宗祧,或未婚而堅不字之貞,或捐軀而矢靡他之志,均屬阨窮堪憫,孝義兼全。合無仰懇天恩,俯准飭部照例補行旌表,以闡幽光而維風化。伏乞皇上聖鑒訓示。」奉硃批:「著照所請,禮部知道。欽此。」

  按:前數年禮部議准御史劉恩溥條陳,凡尋常旌表婦女,仍照例彙題,不得率行具奏。志局採訪二千一十六口,前中丞慮格於部章,未及入告;至是始得專疏請旌,上邀俞允,蓋朝廷激厲風教,故特允疆臣之請也。採訪之事,餘杭孫和叔孝廉樹禮獨任之。

  ○19光緒十六年京津久雨成災

  一

  光緒十六年六月初五日,上以京師久雨,禾稼受傷,親詣大高殿拈香祈晴。時應宮、昭顯廟、宣仁廟、凝和廟,均派貝勒載濂、載漪,貝子奕謨,輔國公載澤,同日分詣拈香。十一日,再詣大高殿及宣仁廟拈香。六月初八日諭:「步軍統領衙門奏,京城內外因雨後倒塌房屋、傷斃人口大概情形。所有現經查報之左右翼長及中營等處,傷斃之十六名口,著該衙門酌給賞卹。此外如有續行查出者,即照此次賞卹,一律奏明辦理。」

  二

  十三日諭:「前因京師雨水過多,民居禾稼受傷,迭經諭令順天府府尹等查明各屬被水情形,迅速具奏。茲據潘祖蔭等奏稱:『近畿一帶東西南三隅,被災最鉅。現據宛平、固安、良鄉、房山、通州、順義等州縣,及南路廳同知查報,所屬地方,或田廬漂沒,或全村被淹,傷斃人口甚多,業經分派委員,廣延紳士,設法賑濟,並擬添設粥廠,請撥銀米』等語。小民猝遭水患,蕩析離居,覽奏殊深憫惻,著照所請。先在六門外酌添粥廠,並於孫河、定福莊、采育鎮、黃村、龐各莊、盧溝橋六處,一律添設,加恩賞給京倉米一萬五千石,即行分領煮散,以資急賑。著派志顏、李端遇、胡聘之、胡隆洵、景灃、徐承煜,分往孫河等六處稽查彈壓,妥為監放。其各鎮開廠所需經費銀二千兩,著戶部照數撥給。朕欽奉慈禧端佑康頤昭豫莊誠壽恭欽獻皇太后懿旨:『畿輔水災甚重,深宮軫念彌殷,著發去宮中節省內帑銀五萬兩,作為賑撫之需。即著潘祖蔭等,遴派妥員分投散放,以拯災黎。欽此。』該府尹等務當仰體聖懷,認真辦理,俾慈恩徧及窮檐,勿任吏胥侵剋滋弊。其密雲、懷來及未經呈報之各州縣,並著迅即查勘覆奏。另片奏:『東安、武清等處已派員攜銀前往辦賑,右安、永定門外借用通惠河運米船隻,並紮筏濟渡』等語。即著督飭各員切實經理,勿令災民失所。餘著照所議辦理。該部知道。」胡隆洵旋因病出缺,改派李鴻逵前往。

  三

  六月十九日諭:「前因天津等處被水成災,業准李鴻章所請,撥銀六萬兩,先就被水極重之區辦理急撫。惟念此次雨水過多,災區過廣,飢民嗷嗷待哺,為日方長,尚恐不敷散放,加恩著將奉天運京粟米一萬二千七百餘石,並於本年江北河運漕米內截留三萬六千石,撥給備賑。其隨漕輕齎等項銀兩,並著查照成案,核解直隸,作為津貼運米之需。李鴻章務當遴委妥員,分別被災輕重,核實散放,不准吏胥稍有弊混,用副朝廷軫念災區有加無已至意。」

  ○20祿米倉虧短案

  光緒十六年祿米倉虧短之案,欽派大臣盤查,查出實在虧短米十五萬五千五百三十五石七斗六升六合。花戶郭啟泰已獲,張增祿、王得海、馬德山,倉書陶斌、何桂林,嚴拏交刑部;倉監督容恩、孟守箴,革職;倉場侍郎興廉、游百川,革職留任。十七年御史洪良品復疏陳倉場積弊太深,請飭嚴究。尋有旨,興廉、游百川均革職。

  ○21張之萬被參劾案

  十月初七日上諭:「詹事府右庶子崇文片奏參劾大學士張之萬接納外官各節,當派福錕、潘祖蔭查奏。茲據查明覆奏:『該大學士接見外官,或因面詢公務,或係素有交往,不得指為結納營私。北河灘廟宇,外官來京者往往庽居,非自今始,不得因與張之萬庽所相近,遂指為夤緣奔競。該大學士住居湫隘,並無另設執客堂專談機密之事。至所參僧人靜洲最為親密,傳訊該僧,據稱與張之萬同鄉認識,素有往來,並未干預別事。』各等語。朝廷用人行政,一秉大公,從不稍持偏見。張之萬老成穩練,朝廷素所深知。惟此次若不將參款確查虛實,轉無以得是非之真。現經福錕等逐一查明,均無實據,所參各節即著毋庸置議。前因臣工挾私參劾,疊經明降諭旨申誡再三,以杜攻訐之漸。該庶子豈無聞知?乃輒以無據之詞誣謗大臣,復敢附會災祥,希圖聳聽;至另摺附片,所陳天文時務各節,諸多謬妄,若不加以懲處,無以為逞臆亂言者戒。崇文著交部議處,原摺片均著擲還。張之萬宣力有年,受恩深重,不得因被人奏參,遇事引嫌卻避,惟當小心謹慎,益加奮勉,力圖報稱,用副朝廷委任至意。」

  ○22神機營

  神機營之設,始於咸豐初年,以僧親王領之。 【 僧格林沁。】 至同治初,醇親王管理,規模益大,舊設健銳、火器諸營,悉併隸焉。其後講求海防,購備外洋火器。光緒初年,北洋大臣進克虜伯礮,於是推廣購備新式槍礮,命各營演習。設立槍礮廠,專派司員經理。分捷、勝、精、銳、健、利六營,總名曰威遠六營。步隊每營八十人,而別設馬隊輔之。又有八漢礮隊者,挑八旗漢軍為之也。中營礮隊者,則王自領之親兵也。比年以來,聞演練精良,頗有材武之選;廠中司員,並有能通泰西語言文字者。 【 滿人在同文館肄習而成者。】 庚寅,醇邸薨逝,漸懈弛矣。

  ○23何璟辭讓兼管閩海榷稅

  光緒四年,翰林院侍講張佩綸奏請閩海關榷稅改歸總督經理。時香山何小宋丈璟方督閩浙,疏陳體察情形未便更張,略言:「閩海關監督始於康熙二十三年,其時僅將南台、厦門兩處口岸報部。雍正七年,始將南台等二十處口岸報部。其初,或由巡撫兼管,或由監督專管,本無一定。乾隆元年,歸福建總督管理。三年,總督兼轄閩浙,始以關務改歸將軍。七年,由督撫臣題定徵稅口岸共十九處。列聖於此幾經詳慎比較,而後垂為定制,率由罔愆。督臣任兼兩省,案牘紛繁,加以臺防緊要,既不能躬親瑣務,仍須掄委平時可信之員前往勾稽,與派協佐領等官,亦復何異。若派大員分駐總口,誠恐收數未增,耗費轉鉅。倘章程不能畫一,稽查偶有未周;或初年竭澤而漁,而來歲難乎為繼;或一時損下益上,而日久百弊叢生。喜事紛更,效略可覩,更而滋擾,抑又何裨?」疏上,遂不果行。海關監督,人人視為利藪,何公生平清介自矢,讓而弗居,立言尤得體要。余在史館見此疏,因亟錄於此。

  ○24端肅遺事密札

  曩見朱子涵家藏書札一冊,簽署「端肅遺事密札」,書凡十一通,中多廋辭,蓋樞垣章京某寄脩伯大理者。 【 署名曰樵客,又曰守愚道人。】 茲摘錄其有關繫者:

  「千里草上書,初十日未下。此處呌人上去要,仍留看。夸蘭達下來說:『西邊留閱。』心台冷笑一聲。十一日呌見面,說寫旨;下來呌寫明發痛駁。夫差擬稿尚平和;麻翁另作,有『是誠何心,尤不可行』等句,原底無之,諸君大讚,遂繕真遞上。良久未發下,並原件亦留中。再呌起,耳君怒形於色,上去見面,約二刻許下來,仍未發下,云留著明日再說。十二日上去,未呌起。發下早事等件,心台不開視,云:『不定是誰來看。』日將中,上不得已,將摺及擬旨發下照鈔,始照常辦事,言笑如初。二四者,可謂渾蛋矣。夫今日之事,必不得已,仍是垂簾,可以遠禍,可以求安;必欲獨攬其權,是誠何心!」 【 按:御史董元醇上摺請兩宮太后垂簾聽政。】

  又一通云:「召見時,諸人等皆大爭,老杜尤肆言無忌,有『若聽信人言,臣不能奉命』語。太后怒甚,至手戰不已。迨次日發下,則笑聲徹遠近矣。」 【 按:心台,指怡親王載垣。耳君,指鄭親王端華。麻翁,指焦祐瀛。二四者,謂顧命王大臣八人也。老杜,指杜翰。】

  又一通云:「恭邸八月初一日至熱河,值殷奠,叩謁梓宮,伏地大慟,聲徹殿陛,聞者無不下淚。祭畢,太后召見。恭邸請與內廷偕見,不許,遂獨對,一時許方出。宮燈輩頗有懼心,見恭未嘗不肅然改容,連日頗為斂戢。」又云:「自十七以後,八位見面不過二三次,時亦甚暫。今則見面一時許,足見自有主宰。」 【 按:宮燈,指肅順,當時隱語,肅字象形也。】

  又一通云:「克帥密雲馬遞一報,不知何事未發下。十三日克到,叩謁梓宮,未呌起,亦不請見,恐致疑也。十四晚到此,夜往深談,言伊等罪狀未著,似未可鬻拳兵諫,致蹈惡名。某以八人者頗畏其虛聲,勸其持重,留虎豹在山,且勿驚他,恐伊等欲削其權,隨後事更難辦也。」又云:「元聖在此,當為盡心區畫,隨時保護。如仗廟社之靈,得有轉關,當勉為元祐正人。此間先患內;外患二,今釋其一。但連日再面,必遭奇妬。弟與竹翁言,能將斧柯收回為上策,否則早回為宜。」 【 以上皆樵客、守愚書。元聖,謂恭邸。克帥,即勝保。竹翁,則曹公毓瑛也。】

  又一通云:「十六日午後暈厥,囑內中緩散,至晚甦轉,始定大計。子初三刻見時,傳諭清楚。王大臣請丹毫,諭以不能執筆,著寫來述旨,故有承寫字樣。」此蓋述文宗疾大漸時事。凡應用硃筆者,以印代之,母后用「御賞」印, 【 印起。】 上用「同道堂」印。 【 印訖。】 二印,大行皇帝所賜也。 【 按:此八月十七以後事。】

  此冊今為張菊生元濟所得。

  ○25不准垂簾聽政諭

  咸豐十一年內閣奉上諭:「御史董元醇奏敬陳管見一摺,據稱皇太后權理朝政,應請明降諭旨,并贊襄政務王大臣外,再簡派親王一二人同心輔弼,及請擇師傅以培德業,嚴飭督撫將帥以資整頓等語。我朝聖聖相承,向無皇太后垂簾聽政之禮。朕以沖齡仰受皇考大行皇帝付託之重,御極之初,何敢更易祖宗舊制。且皇考特派怡親王載垣等贊襄政務,一切事件應行降旨者,經該王大臣等繕擬進呈,必經朕鈐用圖章,始行頒發,係屬中外咸知。其臣工章奏應行批答者,亦必擬旨呈覽,再行發還。該御史奏請皇太后暫時權理朝政,甚屬非是。又據請於親王中簡派一二人,聽其輔弼一切事務。伏念皇考於七月十六日子刻特召載垣等八人,令其盡心輔弼。朕仰體聖心自有深意,又何敢顯違遺訓,輕議增添。該王大臣等受皇考顧命,輔弼朕躬,如有蒙蔽專擅之弊,在廷諸臣無難指實參奏,朕亦必重治其罪。該御史必欲於親王中另行簡派,是誠何心,所奏尤不可行。以上兩端,關係甚重,非臣下所得妄議。至朝夕納誨一節,皇考業經派編修李鴻藻充朕師傅,該御史請於大臣中擇一二人俾充師傅之處,亦毋庸議。其各直省督撫及各路統兵大臣,業經朕明降諭旨,令其共矢公忠,嚴申軍律,諒內外文武臣工必能不負委任,以仰副皇考在天之靈,應無俟朕諄諄訓誡也。欽此。」

  ○26勝保奏請太后親理大政摺

  董御史條奏請兩宮垂簾聽政,端、肅諸人擬旨駁斥。時勝保以欽差大臣兵部右侍郎統兵畿輔,獨抗章論之。余在秦中讀此疏,備錄之:

  奏為政柄下移無以服衆,應請皇太后親理大政並另簡近支親王輔政,以正國體而順人心,恭摺仰祈聖鑒事。

  竊惟朝廷政柄操之自上,非臣下所得而專。我朝君臣之分極嚴,尤非前朝可比。自文宗顯皇帝龍馭上升,皇上嗣位,聰明天亶,尚在沖齡,全在輔政得人,同民好惡,方足以資佐理。如怡親王載垣、鄭親王端華等,非不宣力有年;然而赫赫師尹,民具爾瞻,今竟以之當秉政鉅任,攬君國大權,以臣僕而代綸音,挾至尊以令天下,實無以副寄託之重,而饜四海之心。在該王等,不過以承寫硃諭為詞,居之不疑,不知我皇上以宗子纘承大統,天與人歸,原不必以硃諭之有無為定。

  至贊襄政務一節,則當以親親尊賢為斷,不得專以承寫為憑。何也?先皇帝彌留之際,近支親王多不在側,仰窺顧命苦衷,所以未留親筆硃諭者,未必非以輔政難得其人,以待我皇上自擇而任之,以成未竟之志也。今嗣聖既未親政,皇太后又不臨朝,是政柄盡付之該王等數人,而出擬諭旨,又非盡出自宸衷。其託諸掣簽簡放,請鈐用符信圖章,在該王等原欲以此取信於人,無如人皆不能相信。民碞可畏,天下難欺,縱可勉強一時,安能行諸日久?近如御史董元醇條奏四事,極有關係,應准應駁,惟當斷自聖裁,廣集廷議,以定行止。該王等果知以國事為重,亦當推賢虛己,免蹈危疑;乃竟行擬旨駁斥,已開矯竊之端,大失臣民之望。命下之日,中外譁然。自古天無二日,民無二王,禮樂征伐自天子出。凡統兵將帥暨各省疆臣,皆受先皇帝特簡,雖當勢處萬難,無不思極力圖報者,亦皆統於所尊,故皆一誠不貳。今一旦政柄下移,羣疑莫釋,道路之人見詔旨皆曰:「此非吾君之言也,此非母后聖母之意也。」一切發號施令,真偽難分,衆情洶洶,咸懷不服,不獨天下人心日形解體,且恐外國聞知,亦覺於理不順,又將從而生心,所關甚大。

  夫天下者,宣宗成皇帝之天下,傳之文宗顯皇帝,以付之我皇上踐祚者也。昔周之世,武王崩,成王立,周公相之;本朝攝政王之輔世祖,亦猶周公之相成王,疏不間親,典策具在。以周公之元聖,尚不免管蔡流言,逮風雷示警於金縢,而忠悃益見。現在近支諸王中,能持大體邁於載垣、端華者,尚不乏人。一□□[切離間]之言,應請毋庸過慮。

  又如垂簾聽政之制,宋宣仁太后稱為女中堯舜,羣情歡洽,國本無傷。我文皇后當開國初年,雖無垂簾明文,而有聽政實用。因時制宜,惟期允當不易。

  為今之計,非皇太后親理萬幾,召對羣臣,無以通下情而正國體;非另簡近支親王佐理庶務,盡心匡弼,不足以振綱紀而順人心。惟有籲懇皇上俯納芻蕘,即奉皇太后權宜聽政,二聖並崇,而於近支親王中擇賢而任,仍秉命而行,以待我皇上親政以前,一切用人行政大端,不致變更紊亂,以承郅治於無窮。宗社幸甚!臣民幸甚!如此,庶於親親尊賢之大經既不相悖,且於該王等亦可保全終始,受福良多。此皆中外臣工所欲言而未發者,奴才先為言之。

  奴才忝為大臣,受國厚恩,屢奉先皇帝手詔嘉勉,云「朕所望於該大臣者至大至遠」,又奉有「忠勇性成,赤心報國」等諭。每誦天語,感激涕零。今外患固宜亟平,而內憂尤當早慮。奴才天良所迫,何忍不言!何敢不言!伏願皇上乾綱獨斷,迅賜施行。並請將此摺發交惠親王、惇親王、恭親王、醇郡王公同閱看,如有尚未盡善之處,應令大學士、九卿、科道集議以聞,庶大局可全而人心可定。謹不揣冒昧,披瀝上陳,無任激切待命之至。

  ○27銷除載垣等所擬諭旨

  咸豐十一年十一月十九日,內閣奉上諭:

  御史鍾佩賢、給事中孫楫奏請將載垣等造作之諭旨銷除各摺片,載垣等假傳諭旨,造作贊襄政務名目,並於御史董元醇條奏一摺擬旨時擅自改寫各情形,業經疊次降旨明白宣示矣。茲據該給事中等奏,載垣等造作擅改之件,不應載之實錄,儼同顧命,亦不應登之冊籍,假託綸音,擬請降旨銷除,以期信今傳後等語。朕奉母后皇太后、聖母皇太后懿旨:「所奏不為無見。」載垣等種種悖逆欺蒙之罪,中外臣民皆已備悉,所有造作贊襄政務諭旨,確係矯傳,自不應纂入實錄中,惟遽將其銷毀,又恐無以示將來而徵罪案。

  至董元醇所奏一摺,當日發交載垣等擬旨,原令其將所請垂簾暫理朝政,飭令廷臣會議;其請於親王中簡派一二人輔弼,開具空名諭旨,祗候簡派;並於大臣中擇其可充師傅之任者,公同保舉。乃載垣奏對時即已嘵嘵置辯;乃擬諭旨,遂敢陽奉陰違,擅自改寫,一切駮斥;迨述旨時,未即允照所擬宣發,而載垣等膽敢於次日發交摺件壓擱不辦,竟將所擬諭旨堅請發下,又以未用玉[御]印,不足為憑,再行凟請。斯時駐蹕木蘭,遠距京師,未能即日回鑾,若不暫允所請,載垣等跋扈情形,其勢將有不可問者,是以隱忍姑從,將所擅擬諭旨鈐蓋御印,實出於不得已。言念及此,能無痛恨!

  所有載垣等矯傳贊襄名目,及擅擬駮斥董元醇諭旨,著即銷除。惟此案係王、大臣、大學士、六部、九卿等,於內閣會同刑部議定罪名,伊等造作之諭旨二道,即著內閣、刑部隨同本案檔冊錄存,以著信讞,並著軍機處即隨此次諭旨照錄一分存檔,另錄一分交南書房收存,均著低二格寫,以示區別,庶使姦邪逆踪不得溷載方策,以重綸音而昭烱戒。欽此。

  ○28罷奕訢議政王

  同治四年春二[三]月,講官編修蔡壽祺疏劾議政王攬權納賄。議政王欲逮問壽祺。兩宮震怒,初五日召見大學士周祖培、瑞常,吏部尚書朱鳳標,戶部侍郎吴廷棟,刑部侍郎王發桂,內閣學士桑春榮、殷兆鏞,諭以王植黨擅政,漸不能堪,欲重治王罪。諸臣莫敢對。太后屢諭諸臣,當念先帝,毋畏王,王罪不可逭,宜速議。祖培頓首言:「此惟兩宮乾斷,非臣等所敢知。」太后曰:「若然,何用汝曹為?異日皇帝長成,汝等獨無咎乎?」祖培奏言:「此事須有實據,容臣等退後詳察以聞。」且言請與倭仁公同查明具奏。太后始命退。

  初六日,倭仁等八人會議於內閣,召蔡壽祺質證其事,蔡惟指出薛煥、劉蓉二人,餘不能指實。

  初七日,諸大臣覆奏上。太后出硃諭示諸臣,且諭曰:「詔旨多有別字及詞句不通者,汝等為潤飾之。」祖培奏請添「恭親王議政之初,尚屬勤慎」二語,太后又諭曰:「此旨即下內閣速行之,不必由軍機。」遂下詔,略云:「本月初五日據蔡壽祺奏恭親王事,查辦雖無實據,自出有因。恭親王議政之初,尚屬勤慎。迨後妄自尊大,諸多狂傲,倚仗爵高權重,目無君上,視朕沖齡,諸多挾制,往往暗使離間,不可細問。每日召見,趾高氣揚,言語之間,諸多取巧妄陳。凡此重大情形,姑免深究。恭親王著毋庸在軍機處議政,革去一切差使,不準干預公事,以示朕曲為保全之意。以後召見引見等項,著派惇親王、醇親王、鍾郡王、孚郡王四人輪流帶領。特諭。」倭仁等受詔出,始召見樞臣文祥等三人。

  初八日,惇親王上疏言:「恭親王事屬曖昧,徒以語言小失,驟予罪懲,情狀未明,無以昭示天下。」皇太后遂諭孚郡王及樞臣文祥等,傳諭王公、大學士、九卿、翰詹、科道,明日於內閣會議,以惇親王疏及蔡壽祺原疏並發閱視,且令文祥等述所受旨。是日詔奉兩宮皇太后懿旨,宣示恭親王過失,斥退軍機處議政,盡奪一切差使。

  初九日,兩宮召見大學士倭仁、周祖培、瑞常、朱鳳標,尚書萬青藜,侍郎基溥、吴廷棟、王發桂、殷兆鏞,及軍機大臣等。太后諭倭公等九人曰:「恭王恣肆已甚,必不可復用。」又曰:「即如載齡,人才豈任尚書者,而王必予之。」又曰:「惇王今為疏爭,前年在熱河言恭王欲反者非惇王耶?汝曹為我平決之。」諭軍機大臣等則曰:「若等固謂國家非王不治,但與外廷共議之,合疏請復任王,我聽許可也。」諸臣至內閣各述所受旨,則大異。是日押班者為鍾郡王,乃各引王為證。王言固皆聞之,諸公相顧色然,不成議而退。

  十四日,醇郡王及降調通政使王拯、御史孫翼謀皆上疏為恭邸陳請。詔以各奏摺命王公、大學士、九卿、翰詹、科道,彙同前日惇親王摺一併議奏。

  十六日詔曰:「朕奉慈安皇太后、慈禧皇太后懿旨:『前據惇親王、醇郡王、降調通政使王拯、御史孫翼謀,先後陳奏,恭親王雖經獲咎,尚可錄用,當交王公、大學士、九卿、翰詹、科道會同詳議具奏。茲據禮親王世鐸等、大學士倭仁等會議覆奏,並據內閣學士殷兆鏞、都察院左副都御史潘祖蔭、內閣侍讀學士王維珍、給事中廉誠及各科道等聯銜各摺,均以恭親王咎由自取,惟係懿親重臣,應否任用予以自新,候旨定奪等語。所見大略相同。惟給事中廉誠等摺內,所稱『廟堂之上先啟猜嫌,根本之間未能和協,駭中外之觀聽,增宵旰之憂勞』等語,持論固屬正大,而於朝廷辦理此事苦心,究未領會。雖前日面諭軍機大臣等,隨同孚郡王赴內閣傳諭諸臣,而科道仍有此語,實有不能不再行宣示者:恭親王誼屬懿親,職兼輔弼,在親王中倚任最隆,恩眷最渥,特因其信任親戚,不能破除情面,平時於內廷召對多有不檢之處,朝廷杜漸防微,若復隱忍含容,恐因小節之不慎,致誤軍國之重事,所關實非淺鮮。且歷觀史冊所載,往往親貴重臣有因遇事優容,不加責備,卒至驕盈矜誇,鮮克有終者,可為前鑒。日前將恭親王過失嚴旨宣示,原冀其經此懲儆之後,自必痛自斂抑,不至再蹈愆尤。此正小懲大誡,曲為保全之意。如果稍有猜嫌,則惇親王等摺均可留中,又何必交廷臣會議耶?茲覽王公、大學士等所奏,僉以恭親王咎雖自取,尚可錄用,與朝廷之意正相脗合。現既明白宣示,恭親王著即加恩仍在內廷行走,並仍管理總理各國事務衙門,此後惟當益矢慎勤,力圖報稱,用副訓誨成全至意。至在廷臣工,均為國家倚任,惟當同矢忠赤,共濟時艱,毋得因此稍存疑慮,畏難苟安,致蹈因循積習。將此宣諭在廷臣工知之。」

  李越縵先生日記載此事頗詳,余嘗借觀節錄之。蓋是時先生方主文勤家授其子讀也。

  ○29奕訢待文祥

  文文忠 【 祥】 在政府最久,知大體,有廉操。恭邸初與相得,其後以大婚保舉之事意不合,自是事無巨細,顯與文相齟齬。文相不能堪,癸酉隨扈上陵歸,即欲請假。恭邸賢王,其待大臣猶不能無稍褊處。

  ○30奕訢奕譞意見之深

  癸酉二月十三日,醇親王奏請將山東所獲戕害僧邸之張淩雲致祭該親王圓園寢,摺中有云:「去年係軍機大臣擬旨,現在乃天子當陽,迥不相侔」等語。恭邸閱之不懌,令章京辦奏稿辯明其事。朱修伯丈勸阻不可,李文正鴻藻又力言之,而恭邸意未解,卒奏之。蓋兩邸意見之深始此。

  ○31勝保縱恣

  勝克齋 【 保】 統兵皖中,頗自縱恣,軍士飢寒不加體恤,十一月尚有露體者。他省解到棉衣,適勝欲作棉地毯,辦差者即以棉衣之棉為之。軍餉解到,先以開支私用,月需二十萬。所至,雞鴨海菜綢緞諸物,皆預儲攜帶,以聽供求索。蔣壩坐船內有女子二,有待我五年之約。營中頑童極多,大都皆賊中生擒之小長髮也。此袁篤甫在皖親見之者,宜乎其敗也。見朱大理筆記。

  ○32光緒初奕譞之自處

  一

  光緒初元,醇親王上懇賜矜全一疏,奉皇太后懿旨:「前據醇親王奏舊疾復發,懇賜矜全,當諭令王公、大臣、大學士、六部、九卿妥議具奏。茲據奏稱:『該王因傷痛過甚,觸發舊疾,哀懇出於至誠,自不得不量為體恤,擬請將該王所管各項差使均予開除。惟每年東陵、西陵應行致祭時,仍請飭宗人府酌開該王銜,咨行太常寺擬定于向章改遣行禮之處,題請遵行,每月朔望及元旦各節,及列聖列后忌辰誕辰,應詣奉先殿行禮,恭懸恭收聖容,應詣壽皇殿行禮,並大殿拜表,仍照向例輪流行禮。嗣後恭遇皇帝升殿,及皇帝萬壽,均擬請毋庸隨班行禮。如遇朝廷大政,仍宜時備顧問。倘有條奏事件,亦可於兩宮前呈遞。』等語。均著照所請行。至每年七月十月萬壽及元旦令節,皇帝行禮時,毋庸隨班慶賀,均著詣壽康宮行禮。該王公忠體國,懋著賢勞,自應量予恩施,著以親王世襲罔替,用示優異。另片奏菩陀峪工程重大,請仍飭該王照料等語。即著該王隨時前往妥為照料。該王所管神機營,本日已降旨改派伯彥訥謨祜、景壽管理,惟該王辦理多年,經武整軍,著有成效,深堪嘉尚,仍著將應辦一切事宜,隨時與伯彥訥謨祜等悉心會商,妥議籌辦,以昭慎重。欽此。」

  二

  光緒五年六月二十三日奉懿旨:「醇親王奕譞奏懇裁撤差使家居養疾一摺,醇親王奕譞舊疾未痊,即著安心調理,所有神機營一切事宜,著毋庸會同商辦,以示體恤。一俟病體稍愈,即行具摺請安。欽此。」

  ○33慈禧諭皇帝親政

  一

  光緒十二年六月初十日,欽奉慈禧端佑康頤昭豫莊誠皇太后懿旨:

  前因皇帝沖齡踐祚,一切用人行政,王大臣等不能無所稟承,允准廷臣之請,垂簾聽政,並諭俟皇帝典學有成,即行親政。十餘年來,皇帝孜孜念典,德業日新。近來披閱章奏,論斷古今,亦能剖決是非,權衡允當。本日召見醇親王奕譞及軍機大臣禮親王世鐸等,諭以自本年冬至大祀圜丘為始,皇帝親詣行禮,並著欽天監選擇吉期,於明年舉行親政典禮。皇帝聞諭後,當即長跪懇辭。醇親王及軍機大臣,亦以時事多艱,萬幾鉅繁,皇帝日就月將,學無止境,如蒙從緩,將來躬親庶務,必更能貫激[徹]無遺,益臻上理,實為天下臣民之幸,再三籲懇,情詞亦出至誠。惟念垂簾之舉,本屬一時權宜,皇帝繼統御極,仰承穆宗毅皇帝付託之重,當此典學有成,正宜與內外臣工勤求治理,宏濟艱難,自應欽遵同治十三年十二月初七日懿旨,即行親政,以慰深宮期望之意。壇廟大祀,均應親詣行禮,以昭誠敬。即於本年冬至大祀圜丘為始,躬親致祭,並著欽天監於明年正月內選擇吉期,舉行親政典禮。所有應行事宜,及應復舊制之處,著各該衙門敬謹查照成案,奏明辦理。將此通諭中外知之。欽此。

  二

  光緒十二年六月十五日,欽奉慈禧端佑康頤昭豫莊誠皇太后懿旨:

  醇親王奕譞奏籲請體念時艱俯允訓政,禮親王世鐸等奏合詞籲懇訓政數年,伯彥訥謨祜等奏籲請從緩歸政以懋聖學,各一摺,覽奏均悉。垂簾之舉,出於萬不得已,十餘年來深宮訓導,欣見皇帝典學有成,特命於明年正月內舉行親政典禮,審慎宣綸,權衡至當,不容再有游移。天下之事至繁至頤[賾],皇帝親政之始,容有未及周知,全在各大臣共矢公忠,盡心輔助。內而樞臣,外而疆吏,均係股肱心膂之臣,弼此丕基,責無旁貸,其各殫竭血誠,力圖振作,於應辦事宜,任勞任怨,毋得稍涉因循推諉,致負委任。皇帝幾餘念典,本無止境,一切經史之功,繙譯之事,尤在毓慶宮行走諸臣朝夕講求,不憚煩勞,俾臻至善。總之,帝德王道,互相表裏,皇帝親政後,正可以平日所學見諸措施,用慰天下臣民之望,當亦爾諸臣所至願也。該王大臣等所請訓政數年及暫緩歸政之處,均毋庸議。

  至醇親王摺內所稱宮廷政治內外並重,歸政後當永照現在規制,凡宮內一切事宜先請懿旨,再於皇帝前奏聞,俾皇帝專心大政等語。念自皇帝沖齡嗣統,撫育教誨深宮十餘年如一日,即親政後亦必隨時調護,遇事提撕,此責不容卸,此念亦不容釋,即著照所請行。

  本日欽天監奏遵旨選擇吉期一摺,皇帝親政典禮,於明年正月十五日舉行。所有應行事宜,著各該衙門敬謹預備。欽此。

  光緒十二年六月十八日,欽奉慈禧端佑康頤昭豫莊誠皇太后懿旨:

  醇親王奕譞奏重申愚悃籲請勉允訓政,禮親王世鐸等奏再行瀝誠籲懇訓政數年,錫珍等奏揆時度勢親政尚宜稍緩,貴賢奏舉行親政關繫綦重,各一摺,覽奏均悉。垂簾聽政,歷稽往代,皆出權宜之舉,行之不慎,流弊滋多,史冊昭垂,可為殷鑒。前因皇帝典學有成,特降懿旨,及時歸政,此深宮十餘年來殷殷盼望之苦衷,天下臣民自應共諒,故於十四日王、大臣等合詞籲陳,均未允准。數日以來,皇帝宮中定省,時時以多聆慈訓,俾有稟承,再四籲求,情詞肫摯;茲復披覽該王大臣等章奏,瀝陳時事艱難,軍國重要,醇親王摺內兼以「念切宗社,仰慰先靈」等詞,諄諄籲請,迴環循覽,悚惕實深。國家際此時艱,飭紀整綱,百廢待舉,皇帝初親大政,決疑定策,實不能不遇事提撕,期臻周妥。既據該王、大臣等再三瀝懇,何敢固持一己守經之義,致違天下衆論之公也,勉允所請,於皇帝親政後再行訓政數年。爾中外大小臣工,務當各抒忠赤,盡力劻勷,以期力振委靡,共臻郅治,於諸臣有厚望焉。

  至錫珍等及貴賢摺內,請飭廷臣會議等語。皇帝親政,係國家及時應舉之盛典,業經特降懿旨,通諭遵行,豈如臣下條陳事涉疑似者尚須集議。況王公、大學士、六部、九卿兩次陳奏,衆議僉同,豈必待添入翰詹、科道乃為定論耶?所奏殊屬非是,著毋庸議。

  醇親王前次片奏,內有親政前期,交卸神機營印鑰等語。現既允准訓政,醇親王亦當以國事為重,略小節而顧大局,所管事宜仍著照常經理。俟數年後,斟酌情形,再行降旨。欽此。

  ○34親奠奕

  光緒十五年正月十八日,上諭:「朕叔惇親王薨逝,已降旨派貝勒載瀅前往奠醊。朕於本日恭奉慈禧端佑康頤昭豫莊誠皇太后親臨府邸賜奠,用示篤念親親至意。欽此。」

  ○35屠仁守開缺

  二十日,欽奉慈禧端佑康頤昭豫莊誠皇太后懿旨:

  御史屠仁守奏歸政屆期直陳管見一摺,據稱「歸政伊邇,時事方殷,請明降懿旨,外省密摺、廷臣封奏,仍書皇太后聖鑒,懇恩披覽,然後施行」等語。覽奏殊深駭異。垂簾聽政,本屬萬不得已之舉,深宮遠鑒前代流弊,特飭及時歸政,上符列聖成憲,下杜來世口實,主持堅定,用意甚深,況早經降旨宣示中外,天下臣民翕然共遵。今若於舉行伊始,又降懿旨,飭令仍書聖鑒,披覽章奏,是出令未幾,旋即反汗,使天下後世視予為何如人耶?況垂簾權宜之舉,與高宗純皇帝大廷授受訓政之典迥不相侔,何得妄為比擬。至歸政後,只醇親王單銜奏件暫須徑達深宮。醇親王密陳數條,亦為皇帝初裁大政,軍國重要事件,宮中定省,可以隨時稟承,並非著為典常,使訓政之事永無底止。該御史此奏,既與前旨顯然相背,且開後世妄測訾議之端,所見甚屬乖謬。此事關繫甚大,若不予以懲處,無以為逞臆妄言紊亂成法者戒。屠仁守著開去御史,交部議處;原摺著擲還。欽此。

  ○36林紹年諫報效遭申飭

  二十三日,欽奉慈禧端佑康頤昭豫莊誠皇太后懿旨:

  御史林紹年奏督撫報效有關政體民生請旨飭禁一摺。海軍為經國要圖,自光緒十一年創辦以來,規模略具,需款浩繁。前據總理海軍事務衙門奏准,由兩江等省於正雜諸款內騰挪巨款,分年撥解天津,交李鴻章發商生息。各省籌解之銀,專備海軍不時之需,其每年息銀,則以補海軍衙門放項之不足,並無令各省督撫報效之事。該御史此奏,乃以「朝廷責進獻,督撫肆誅求」等語,任意揣測,危詞聳聽,實屬謬妄。林紹年著傳旨嚴行申飭。欽此。

  ○37吴大澂請崇奕譞典禮遭斥

  二月初二日,欽奉慈禧端佑康頤昭豫莊誠皇太后懿旨:

  本日據吴大澂奏請飭議尊崇醇親王典禮一摺。皇帝入嗣文宗顯皇帝,寅承大統,醇親王奕譞謙卑謹慎,翼翼小心,十餘年來深宮派辦事宜,靡不殫竭心力,恪共盡職。每遇優加異數,皆再四涕泣懇辭,前賞杏黃轎,至今不敢乘坐,其秉心忠赤,嚴畏殊常,非徒深宮知之最深,實天下臣民所共諒。自光緒元年正月初八日,醇親王即有豫杜妄論一奏,內稱「歷代繼統之君推崇本生父母者,以宋孝宗不改子偁秀王之封為至當。慮皇帝親政後,僉壬倖進,援引治平、嘉靖之說,肆其姦邪,豫具封章,請俟親政時宣示天下,俾千秋萬載勿再更張。」其披瀝之誠,自古純臣居心何以過此,深宮不能不嘉許感歎,勉從所請者也。

  茲當歸政伊始,吴大澂果有此奏。若不將醇親王原奏及時宣示,則後此邪說並進,妄希議禮梯榮,其患何堪設想?用特明白曉諭,並將醇親王原奏發鈔,俾中外臣民咸知我朝隆規超越古今,即賢王心事亦從此可以共白。嗣後闞名希寵之徒,更何所容其覬覦乎!為此通諭中外知之。

  醇親王原奏云:

  臣奕譞跪奏,為披瀝愚見,豫杜僉壬妄論,恭摺具奏仰祈慈鑒事:臣嘗見歷代繼承大統之君推崇本生父母者,備載史書,其中有適得至當者焉,宋孝宗之不改子偁秀王之封是也。有大亂之道焉,宋英宗之濮議。明世宗之議禮是也。張璁、桂蕚之儔無足論矣,忠如韓琦,乃與司馬光議論牴牾,其故何歟?蓋非常之事出,立論者勢必紛沓擾攘。雖乃心王室,不無其人,而以此為梯榮之具,迫其主以不得不視為莊論者,正復不少。

  恭惟皇清受天之命,列聖相承,十朝一脈,至隆極盛,曠古罕覯。詎穆宗毅皇帝春秋正盛,遽棄臣民。皇太后以宗廟社稷為重,特命皇帝入承大統,復推恩及臣,以親王世襲罔替,渥叨異數,感懼難名,原不須更生過慮。惟思此時垂簾聽政,簡用賢良,廷議既屬執中,邪說自必潛匿,倘將來親政後,或有草茅新進之徒,趨六年拜相捷徑,以危言故事聳動宸聽,不幸稍一夷猶,則朝廷徒滋多事矣。

  合無仰懇皇太后將臣此摺留之宮中,俟皇帝親政時,宣示廷臣世賞之由及臣寅畏本意,千秋萬歲,勿再更張。如有以治平、嘉靖等朝之說進者,務目之為姦邪小人,立加屏斥。果蒙慈命嚴切,皇帝敢不欽遵,是不但微臣名節得以保全,而關乎君子小人消長之機者,實為至大且要。

  所有微臣披瀝愚見,豫杜僉壬妄論緣由,謹恭摺具奏,伏乞皇太后聖明洞鑒。

  光緒元年正月初八日奏上,留中。

  ○38奕譞飾終之典

  一

  光緒十六年十一月二十一日,內閣奉上諭:

  朕欽奉慈禧端佑康頤昭豫莊誠壽恭欽獻皇太后懿旨:

  自古帝王以孝治天下,必推本於所生,而禮有經權,尤必折衷至當,方足以昭示來茲。恭讀高宗純皇帝御製《濮議辨》,援引《禮經》,垂為定論,稱「所生曰皇帝本生父,歿則稱本生考,立廟於其邸第,為不祧之廟,祀以天子之禮,合乎父為士、子為大夫,葬以士、祭以大夫之義,則尊親之誼交盡,而於公義私恩兩無遺憾。」聖訓煌煌,昭垂萬世,洵為協於天理人情之至。皇帝入嗣文宗顯皇帝,誕承大統,光緒元年正月醇親王奕譞密陳豫杜妄論一路[疏]內稱:「歷代繼統之君推崇本生父母者,以宋孝宗不改子偁秀王之封為至當」,「將來如有以治平、嘉靖之說進者,務目之為姦邪小人,立加屏斥」等語。持論正大,敬徵高宗純皇帝御論,正相脗合。其志慮之忠誠,防維之深切,方之古純臣何以加茲!上年二月初二日,因吴大澂之奏,特降懿旨,將王之密疏宣示中外,俾天下臣民咸知我朝隆軌超軼前代,而醇親王寅畏之本心從此昭然若揭。詎意天不假年,溘然長逝,痛惜之極,悲感彌深。醇親王著定稱號曰皇帝本生考,所有一切飾終喪祭典禮,自宜恪遵祖訓,詳定彝章,用遂皇帝恩義交盡之忱,兼表賢王終始不渝之志。著派御前大臣、軍機大臣、翁同龢、孫家鼐會同禮部妥議以聞。欽此。

  二

  醇賢親王薨逝,一切典禮皆創行。皇上詣府行祭奠禮,祭文由翰林院恭撰。其文起首,曰「維年月日,皇帝謹致祭於本生考醇賢親王之靈」云云。常熟翁檢討斌孫撰擬。文內有云:「誦戒勉二詩,已括周孔傳心之要;讀防微一疏,足杜宋明議禮之爭。」此一聯最為警切。蓋王嘗進戒勉二詩於上,又有杜漸防微之疏也。

  ●卷二

  39同治三年變通軍需報銷

  40林則徐明察

  41胡林翼臨終異聞

  42胡林翼論戰守兩信

  43榮祿傾陷沈桂芬

  44崇綺等謀廢立

  45載灃

  46召見樞臣賜坐

  47隆裕與宣統

  48光緒臨終奇兆

  49扃鐍留中密摺

  50李文田疏請起用奕訢

  51張之洞電駁更張官制

  52張之洞因遺摺而改謚

  53貢院石刻

  54狀元大學士

  55不開東閣四十年

  56長沙搶米風潮

  57謝維藩

  58屠仁守與吴兆泰

  59黃國瑾詩讖

  60接塲軼事

  61梁鼎芬詼諧

  62庚子鄉試

  63陸襄鉞持正

  64北京于謙祠

  65京師全浙會館

  66京師武林會館

  67藤花

  68京師陶然亭

  ○39同治三年變通軍需報銷

  同治三年七月十三日奉上諭:

  戶部尚書倭仁奏請將軍需報銷變通辦理一摺,據稱「軍需報銷向來必以例為斷,然其間制變因時,亦有未能悉遵之處。各省軍需歷年已久,承辦既非一人,轉戰動經數省,則例所載征調,但指兵丁,而此次成功半資勇力,兵與勇本不相同,例與案遂致歧出。在部臣引例核案,往返駁查,不過求其造報如例,而各處書吏藉此需索,糧臺委員借以招搖,費無所出,則浮銷苛斂等弊由此而起。請將同治三年六月以前未經報銷各案,開具簡明清單奏明存案,并請飭禁勸捐歸補名目。」等語。

  所奏係為因時杜弊起見。軍需報銷一事,本有例定章程,惟近來用兵十餘年,蔓延十數省,報銷款目所在多有,若責令照例辦理,不獨虛糜帑項,徒為委員書吏開需索之門,而且支應稍有不符,於例即難核准,不得不著落賠償。將帥宣力行間,甫邀恩錫,旋迫追呼,甚非國家厚待勳臣之意。著照所請。所有同治三年六月以前各處辦理軍務未經報銷之案,惟將收支款目總數,分年分起開具簡明清單,奏明存案,免其造冊報銷。

  此係朝廷破格恩施,各路統兵大臣、各省督撫具有天良,務須督飭糧臺委員核實開報,不得因有此旨,任意影射浮冒。並著嚴禁勸捐歸補名目,及私設釐卡等弊。如有不肖委員,仍以前項情弊巧為嘗試,別經發覺,除將承辦各員嚴辦外,必將各該統兵大臣及各該督撫等從重治罪。部中書吏,如有在各處招搖撞騙朦混包攬者,并著嚴行拏辦,以懲奸蠹。

  其自本年七月起,一應軍需,凡有例可循者,務當遵例支發,力求撙節,其例所不及有應酌量變通者,亦須先行奏咨備案,事竣之日一體造冊報銷,不得以此次特恩,妄生希冀。將此通諭中外知之。欽此。

  謹按:軍需報銷,自乾隆朝刊頒則例,准銷各款有條不紊。然蕆事之後,造冊請銷,一收一支,不能針孔相符,於是部吏得以持其短長,嚴加駁詰。而所謂部費一款,每百幾釐幾毫者,數遂不貲。自帥臣以逮末僚,凡厠身行間,勻攤追賠,無一漏脫。存者及身,死者子孫,久迫追呼,非呈報家產盡絕,由地方官驗明加結具文咨部,不能完案。其有前經帥臣奏咨後難結算者,則歸用兵省分州縣流攤,名為軍需挪墊、兵差挪缺等款,亦動經數十年始得歸補,而州縣又不勝其累。是以部費一說,視為固然,萬口同聲,略無隱諱。蓋自停遣督餉大員後,每遇征伐,帥臣兵餉兼操,內而戶部,外而藩司,支數可稽,用數無考,而軍中大小將吏得以多立名目,肆為侵冒,皆恃部費為護符,貪狡成風,真堪痛恨!然猶全用旗、綠官兵,調發若干,死亡若干,人數尚有可核,而浮冒侵漁弊已如是。若此次廣西髮逆倡亂,捻匪繼之,島夷又繼之,回匪又繼之,越時至十四年,行師至十餘省,召募之勇十居七八,經制之兵十纔一二。某路某帥召募若干,撤換若干,某路某戰傷亡若干,更補若干,其立營補額,均未隨時奏咨備案。其隨營執事文武員弁,倏入倏出,亦不報部存查。為薪為糧,扣曠扣建,紛紜轇轕,無從清釐。各路統兵大臣肆意專擅,非不知事後報銷,無憑核算,必成不了之局,亦惟賴別籌部費耳。乃荷聖主如天之仁,不以擅行召募,浮冒滋多,逐年參稽,水落石出,行專制之嚴譴,追濫費之帑金,轉蒙大賚宏頒,錄功宥罪,既往不咎,咸與維新。凡在事之獲保身家者,不下數千萬人,而州縣得免於流攤,部書失望於需索。湛恩汪濊,開國二百二十年所未有也。當癸亥、甲子之交,江南官軍嚴圍復合,百道環攻,收復之機端倪可覩。戶部書吏知復城之不遠也,報銷之難緩也,約同兵、工兩部蠹吏,密遣親信分赴髮逆被擾各省城,潛與各該省佐雜微員中狙詐狡黠、向與部書串通又能為筦庫大吏關說者,商議報銷部費,某省每百幾釐幾毫,粗有成約,一面遣派工寫算之清書,攜帶冊式,就地坐辦。蓋各省藩、糧、鹽、關四庫款目,及捐輸、釐金等項,存庫舊籍,報部清冊,其名目省各不同,不得不就地查核,以求符合。此輩資斧紙筆,皆由部書墊給,統歸分年准銷部費內增扣歸款,合計所墊在數萬金。而其時王夔石中丞方官戶部郎中,灼知將來報銷萬無了局,因創請免冊報私議,堂司同僚中多有聞而善之者。至是江南報捷,中丞適以京察授湖北安襄鄖荊道,將出都矣。倭大司農約同堂上官,密取中丞議稿,參閱酌定。七月十二日,齊赴戶部內署,召司員中工楷書者數人,扃內堂門,某錄稿,某用印,某繕摺,至漏三下辦畢,乃偕各堂官隨議政恭親王詣宮門遞摺。兩宮皇太后召問稱善,命即頒諭宣示中外。詔書既降,都人士歡聲如雷,各部書吏聞而大駭,有相向泣者。茲事詳見李黼堂中丞《寶韋齋類稿》。此同治朝曠典也,不可以無記。

  ○40林則徐明察

  家荔裳侍郎嘗語人曰:「林文忠辦事必替人設想,故人感之入骨,此可為用人之法。自其為知府以至總督,凡所辦之案皆鈔有副本,凡二十六■〈馬犬〉,目錄四篋,以二僕專司之。其明察,非由寄耳目於人,蓋遇事好問,開誠以待,故人亦樂於傾吐也」。

  ○41胡林翼臨終異聞

  益陽胡文忠公薨於軍,羅少村觀察祜從文忠久,哭之慟。將斂,少村以手按文忠胸間,雖微冷而與肢體異,久之若翕翕動,力持勿遽斂,猶冀其復蘇也。至三日,摺弁回,文忠疾亟時奏請開缺之摺,奉硃批:「湖北巡撫著李續宜暫行署理,接統各軍。」少村乃附文忠耳大聲讀之。文忠平日兩目光如電,至是忽大張,若微頷之者,侍者駴走,旋一瞑不復視。少村再按心間,則方寸寒於冰鐵矣。文忠血誠謀國,耿耿寸丹,死而不死,必待親聞俞旨付託有人而後瞑也。

  ○42胡林翼論戰守兩信

  胡文忠公在黔日,先大父與吴文節公合疏保之,其後往來書牘甚夥。親筆數通,在晉陽日,為陸紫英攜去。今檢得二通,為文忠集中所遺者,錄之如左。

  文云:

  仲畇老伯大人閣下:

  奉手諭,感誦不能去手,敬想鈞候萬福,勳望日隆,至以為慰。制置全蜀,其地吏治民情,殆不如秦地之淳美。黔中之禍,迄無定局,邊防虛糜,殊少良將。竊謂近年大局,自以求將才為先務。大寇未平,民且狡起戎心,一盜夜呼,千人駭辟,篝火狐鳴,所在皆是。求將於已亂之國,是所謂亡羊而補牢也。求將於未亂之國,是所謂未雨綢繆也。蜀人多聰明伶俐之士,頗少負固不拔之概。以全省之大,必有奇才。老伯之慧眼求之,必有應召而至者矣。椎魯質直,不愛錢,不怕死,庶幾得之。至吏治之穨,實兵禍之所由起。老伯大人明於天人之際,卓識遠猷,曲成不遺,在外近四十年,封疆老臣,中外一人而已,殆如裴晉公之於唐,韓忠獻之於宋,庸淺如姪,不必贊詞。

  楚邊不必設防,徒糜餉糈。與其設防於邊,而日久懈生,終不可戰,不如物色良將於督標,另置選鋒,嚴立課程,日夜訓練, 【 城市之人卻不可恃,南塘選兵必取鄉僻之人,樸而耐勞也。】 一旦有警,隨機應變。平時有藜藿不採之威,臨事有折衝千里之勢,計無有切於此者矣。

  時局所慮,在無將無餉,而實則兩患仍在當事之非才。譬之草木均可為藥,惜無嘗百草之人詳其性、審其味,而因病處方耳。又嘗試之始,必猝然遇毒,因而自悔其初心,則視天下無可為之事。聖賢豪傑,睿知過於常人,然古無不受欺、不喫虧之豪傑也。仙佛尚有魔劫,況以身任天下者哉?軍興六年矣,凡天下之財,如鹽課、釐金、牙帖、捐輸,均可濟餉,有人經理以開其生財之道,行間諸將能尚廉恥、敦氣節、力戰制賊以節其流,則數年內浪費之財豈尚不足耶?

  湖北兵政、吏治、人才,殆難言狀,而兵勇之怯懦,將備之虛憍,亦一時無兩。目下城賊之食將絕,倘無他變,或可倖成。秦餉為襄陽土匪猝起,久不到營。隆貺至厚,無如匪不滿千,府縣自潰,秀帥發兵又潰。昨以南岸千二百人援剿,或有濟乎?騶從入蜀,必先求者,姪之餉耳。

  迪庵與姪之水師敢戰,人能言之,老伯亦素信任而不疑。姪之立志,必使營哨之官盡廉潔,不私一錢,其章程所定薪水,又實足以養其廉,而兼有愛士之餘力。擴充此義,楚軍可以大強,亦可以久而不弱。然此時積欠近三十萬,強兵與弱兵,廉將與貪將,混而同之;或且軒輊而偏私之,是則天時人事之不可以理解者矣。幼讀李忠定傳,輒憤不能食,今則曉然於命之所在,乃轉坦然矣。

  武漢若復,肅清境內,尚有所待。姪意欲添舟以載陸師,如杜征南、王龍驤之蹟。古人以舟兼陸,如平淮夷而賦江漢之詩,及漢之樓船,橫海下瀨,勾踐之習流,夫差之餘皇,呂蒙之伏精兵冒白衣,皆未嘗不登岸也。若得水師之專水戰者八千人,分為兩翼,得陸師之習陸戰者萬二千人,分為兩部,各以一留後,以一東征,陸軍亦載於舟中,水師先導,陸師突起擊之,出不意而攻不備,吴會之地必可速勝。舟中攜三月米錢薪煤,則陸師可三月不匱,水師所攜亦如此。惟三月之火藥礮子各須三十萬觔,而陸師之坐船必須另造,大不易易耳。其必分兩班者,凡戰久,必多傷、必疲,兩班則力不疲,而戰守胥有賴耳。且深入與賊戰,可倖大勝,賊必堅守不出以老我師,以逞其故智。我仍登舟以歸,賊知班師矣,必他計而改途,後之留守者改為征兵,飄忽千里,豈非將軍從天而下耶!多方亟疲之法,莫捷於此。即使無功,亦使賊多備而虞我力爭上游,則於吴越之事必紓。 【 水師舢板十六人,長龍廿人,其大者或倍之。再倍之,必不能舍舟而陸,此非另備一軍不可。 水師易強,在哨官得人,頭工、柁工得人,則一船之人不能退,亦不能逃,逃則自溺耳。陸師東伍難於水師,亦異於水師,故陸師難強;非另以陸師改水師不可。 其陸師之長夫,每十人須三人,又必另覓人以駕舟,是又於長夫之外添一枝水手,經費頗繁。其設計為此者,特取其神速,出入變化莫測耳。又陸師藉舟,以運其神奇,而長夫又必不可少。葢深入之時,或江岸以內一百二百里須安營壘,故費不可省耳。】

  如此計不可為,則非節節打通不可。竊料賊之堅守已成慣技,非三五年所能蕆事,而天下之財力竭矣,東南之賊黨多矣,吴越之禍端又必日亟。

  惟姪之從事,除黔中外,從戎已三年,絕無三日之餘糧,足以從吾所志。上年欠餉太久,一潰了事。本年又欠至數十萬,軍心尚堅,軍政尚有律,然心彌苦矣。安得粵西始事之時之餉假我三四十萬金,得以添船添勇,為此大舉?亦不過空言無補耳。以老伯知己之感,故敢發其狂愚,以備異日之采擇。

  姪師久無功,心跡不能自見,即欲自陳,惴惴然恐其不情中朝大老。自黔中作守後,音驛不時,不惟不敢,亦不暇伸紙作書。意緒萬端,詞不能擇,尚乞鑒恕。

  愚姪胡林翼頓首。

  又一通云:

  仲畇老伯大人鈞座:

  時局艱難,一年之中禍變若此,讀手諭如讀劉子政、屈靈均文字,抑塞悲憤,憂思悃懇。

  皖南北軍情已另疏前函中。金陵、蘇、常及分犯嚴州之賊,均已並力西犯,若知滬瀆之兵不足顧忌,而鎮江、揚州之兵固守尚自恐不贍,故得悉數西犯而無復忌憚矣。

  鄂餉自蜀、吴阻兵,商賈不通,積欠甚鉅。近年疆臣,非復大公無我,仁愛鄂民如老伯之在秦在蜀時也。且各省亦均為京餉迫切,自顧不暇,惠不及鄰。時實然也,固不足責。惟水陸亦萬人,欠餉三百萬,以飢軍禦強寇,如履春冰臨白日,一生危殆,固在意中。天末孤臣,一身不足惜,獨惜以僨事被惡聲,而東南七省均將同流合污,為賊所淪胥而鎔成一片耳。刻下援賊耽耽,日伺吾釁,軍出雜沓,批答甚煩。前月大病,尚不得死,活亦贅耳。手此載請鈞安。

  林翼頓首

  ○43榮祿傾陷沈桂芬

  沈文定在樞廷最久,兼管譯署,值外交艱棘之秋。日本侵我琉球之案,俄羅斯還我伊棃之案,臺臣講官交章論列,咸咎總理衙門之失機。文定承文文忠、寶文靖後,一意持重。東朝憚於發難,德宗正在沖齡,不得已之苦衷,固不能歸罪文定一人也。其持躬清介,為同朝所無。外吏餽贈,多卻而不受。所居東廠胡同邸第,門外不容旋馬。入朝從未乘坐大轎,與後來風氣迥不侔矣。

  然其官戶部時,以持正幾為榮文忠祿所傾。厥後文忠入政府,孝欽顯皇后恩禮有加,後亦稍稍惡之,嘗因病請假。比疾亟,孝欽一日語善化曰:「榮祿用心太過,有時有偏處,我從前幾受伊欺蒙。」善化因從容請太后詳言之,太后曰:「榮祿在內務府時,屢言沈桂芬之壞處,且言不將沈桂芬調開不好辦事,吾亦疑沈桂芬太迂謹。一日貴州巡撫出缺,適沈桂芬未入直,我有旨放沈桂芬為貴州巡撫。而寶鋆、李鴻藻堅不承旨,謂本朝從無以軍機大臣、尚書出任巡撫者。沈桂芬在軍機多年,並無壞處,臣等皆深知之。如太后不收回成命,臣等萬不能下去。碰頭者再,我乃允許之。此事實為榮祿欺我也。」善化嘗與榮泛論舊日樞臣,榮頗詆吴江。甚矣,大臣之忮刻也。

  ○44崇綺等謀廢立

  崇公綺謝病不出者二十餘年,己亥有旨將召用,日與靜海相國密謀廢立事。一日相約至榮相宅,榮直樞廷未歸,二公坐以竣。榮相歸,二公袖一稿,以東朝有廢立意告榮,且援漢霍光事相證,冀榮贊助之。榮曰:「此何等事,而兩君鹵莽為之乎?且不慮外人干涉乎?」二公意未已。榮遽拂衣入內,二公乃踉蹌去。其後,慶親王以李文忠詢各國公使語上聞,此議始寢。

  ○45載灃

  今上宣統之初,以醇親王載灃為監國攝政王。所有攝政王禮節,經廷臣會議,奏請奉旨准行,凡十六條。府第定於西苑中海,劃出集靈囿一帶,並於三所 【 即阿哥所。】 作為平日休息之地。命鑄金章,鈐於諭旨。

  ○46召見樞臣賜坐

  自十一月二十一日起,即在養心殿召見樞臣賜坐,惟梁敦彥不賜坐。召見畢即看書,至懋勤殿選用書籍。

  ○47隆裕與宣統

  隆裕皇太后移居長春宮東暖閣,上居西暖閣,便於照料。俟召見事竣,上仍至養心殿傳膳休息。兩宮甚為親愛。

  ○48光緒臨終奇兆

  景廟上仙之前數日,忽命匠人將瀛臺舊設之杌櫈鋸其足若干寸,語侍臣云:「將為若輩之用。」頃召見,禮節例需用矮櫈,一時未備。惟內務府大臣知前日之事,猛憶及之,遂取以應用,亦奇兆矣。

  ○49扃鐍留中密摺

  孝欽顯皇后訓政時,凡臣工密奏留中者,扃鐍數篋,其鑰匙自帶,嗣於病中付隆裕皇太后收藏。頃已由攝政王請鑰匙下,將於暇時一一披閱。另備二篋,存儲近日要件。其鑰匙,亦自行佩帶云。

  ○50李文田疏請起用奕訢

  順德李文誠公於光緒二十年七月順天學政任滿還直南齋。時邊事日亟,公與同直陸公潤庠、張公百熙、陸公寶忠,聯銜奏請起用恭忠親王,略曰:

  倭患之貽誤於前日者不足言矣,此際前茅失利,藩籬全潰,疆臣無囊底之智,當軸窮發蹤之方,上無以酬浩蕩之施,外無以塞臺諫之劾。推原其故,毋亦當國者處疏遠之地而懷疑畏之罪也。夫同一李鴻章,何以前時所向有功,今日一籌莫展?同一倭國,何以往時犯臺灣而不利,今日戰高麗而無前?外朝諸臣皆病政府非才,不知以今日事勢揆之,固然其無足怪也。夫以禮親王世鐸之才思平庸,其不足以驅駕李鴻章亦明矣。領袖如此,餘人之退聽者可知;政府之執政權者如此,總署之稟承政府者又可知。一旦事會艱危,計維仰稟宸謨,規避擔荷,救過不暇,何論立功。此次軍務,遂至仰煩宸廑,添派大臣會議。夫既增派,則政府安用?政府尚不足恃,會議又安有權?無惑乎其無功也。疆臣視政府為避趨,政府又聽疆臣為進退,兩相推諉,即互相貽誤。究其用意,避處分焉而已。一歸宸斷,庶隱然自立於無過之地,縱有降謫,為罪亦輕。此其為計甚工,而不知國家已陰受其病也;然而勢使之然也。

  夫事勢至今日,無人不知恭親王之當棄瑕錄用矣。然而政府不敢言,前日不言而今言,是自求禍也;外廷不敢言,以為言之未必用,且罪在不測也。夫時事至艱危,而猶避不測之罪,是國家養士終無食報之日也,養士又安用哉?

  夫恭親王之過失,自在皇太后、皇上洞鑒之中,臣等亦無勞多凟矣。特念咸豐末年,時事之難有逾今日,計其才具,在當日實收指臂之助。揆以當日之成效,責以今日之時艱,或冀一番振作。若慮不堪任使,再有負乘,則以皇太后之聖明,臣知其不敢再負聖恩,自速官謗。臣愚以為今日者,允宜開張聖聽,豁除瑕纇,庶收其識塗之效,以贖其往日之愆。如得請於皇太后,則國家之福實式憑之。

  《語》曰「君子不施其親」,又曰「故舊無大故則不棄」。其於今日事理,若合符節。《詩》曰「發言盈廷,誰敢執其咎?」今樞廷無執咎之人,而築室有道謀之患。豈發言盈廷,無一人能决是非,足以啟聖心而贊廟謨者,臣實恥之!臣實痛之!計皇太后、皇上聖慮崇深,未必不曾紓宸眷。但早收一日之用,或早成一日之功,宇內生靈免於塗炭,其有繫於億萬年丕基之遠者,實非淺鮮。若遲久後用,無論挽回匪易,一經敗壞,方議拯救,縱使及事,所傷實多。

  疏且上,公慮天威不測,願獨受其咎,摺末有「臣文田主稿」語。陸、張諸公固不許,乃刪之。

  書御稱旨,由是廷僚交章奏請者踵相接。九月初一日,恭親王遂以管理海軍大臣督辦軍務,節制前敵諸將帥。逾月,復入軍機。

  ○51張之洞電駁更張官制

  光緒季年創行立憲,議改官制,樞臣頗主其說,張文襄駁之。電文四千餘言,中間「無事自擾」數語,意蓋有所指。乃未幾而九年籌備章程出,文襄入樞府年餘,尋以疾薨於位,而世變已不可究矣。讀此文有餘恫焉。

  議改外官制事,敝處昨電復京師,錄稿奉覽,其文曰:

  效電悉。愚繹諭旨,以定官制為立憲預備,則此次官制之應如何改定,自以有關於立憲之利害為主。其無關憲法者,似可不必多所更張,轉致財力竭蹙,政事叢脞,人心惶擾。攷各國立憲,本指不外乎達民情、采公論兩義。此二事乃中國聖經賢傳立政之本原,唐、虞、三代神聖帝王馭世之正軌,心同理同,中外豈有殊異?聖諭剴切深厚,自應切實籌議推行。謹分條奉復如左:

  一、設四鄉讞局、議事員、董事員。 詳讀尊電各條,惟設鄉官,設議事會、董事會兩法有關立憲本意。竊惟中國風尚,鄉紳自愛者,以不管公事為有品。或遇有關利害安危大端,偶一任之,或必須地方官敦請,始來與議。其平日自願管地方事者,及好管地方瑣細事者,多非端廉之士。若概名為官,必不免徇私作威,包攬利權,嚇詐鄉愚,抗擾政令諸弊。故四鄉分理細故詞訟之鄉紳,不宜名之為官,只可同為鄉長,若當日團長、團總之例,亦不宜襲日本分區之制,名為區官。查咸豐、同治年間,髮、捻為亂,皖、豫、山東及直隸南數府,處處辦團,流弊滋多。除黔團通賊謀逆,如苗沛霖之類不計外,即不為匪之團,亦多有抗糧、抗案、擅殺、尋仇諸弊。幸官軍剿平髮、捻,諸團或懲或散,始漸敉平,今豈可導之使亂。至議事、董事兩會,未嘗不可設立,但一須正其名義,二須定其權限。名義者,只可名局,不可名會。查各省府縣多有紳局,或主捕盜清匪,如廣東之安良局、沙田局之類;或主籌費濟公,如四川之三費局、夫馬局,陝西、河南之車馬局之類;此外,隄工、善舉各局,所在多有。名沿其舊,則不僭不驕,屏去會名,使不至為江湖會、聯莊會、三合會、哥老會各種作亂之會匪所影射,此名義也。權限者,議事之員但許有議事之責,不予以决斷之權。其議决之可否,悉由官定,以審度其可行與否。至董事之員,只可供地方官之委任調度,不宜直加以輔助地方官辦事之名。若權限逾分,必致官為董制,事事掣肘,雖有地方監督之說,徒存虛文而已,其為害殆不可思議。故議事之員,能議而不能决;董事之員,宜聽官令而不宜聽紳令,此權限也。尊電因擬裁知府,故未言及府城之議事、董事各員。茲鄙意擬請仍留知府,則府城亦應照州縣辦法層遞設立議事局、董事員,其權限亦與州縣之紳董同,以總達各縣之民情,供知府之委任。惟分理各鄉讞局之鄉長,及議事、董事之員,須由本縣人公同推舉。其推舉此各項紳董者,必須家有中人產業而又素行端謹者,方許列名為推舉人,由官選定派充稟報。如公[官]派不公,准其赴省控告;民舉不公,准本縣官停議另舉。如此,則民情可上達,公論可上聞,而紀綱等級尚未廢棄破除,紳謀官斷,互相補救,似與朝廷勤求民瘼之意相合。俟行之十年以後,學校日增,士民智識日開,道德日進,設有囂張惡習、狂悖言行,隨時訓導儆戒,俾其道德之效,不致為犯上作亂之行,其智識之效,能諳習一鄉之情形,明曉全國之大勢,並能通知中外交涉之大端,國家政事兵事之梗概。究其要歸,必其智識不離于道德,尚武不越乎法律範圍,方為合格。屆時體察,果能臻如此之程度,再議立憲之大舉,自然有利無弊。若十年以後,人民道德未能盡純,智識未能盡充,則尚須從緩。僅照以上所言,各府縣分設鄉長,分設議事、董事各員,官紳互相維持策勉,亦足以破壅蔽,杜偏徇,察窮簷之疾苦,采巖穴之良謀,尚不至大有流弊也。

  一、議改州縣之制。 攷本朝沿明制,州縣分三等:曰繁、曰中、曰簡,本有等差,與漢、唐縣官之制大同小異。今欲重其品秩,而又分為三等,則大縣稱州,中縣稱廳,小縣稱縣可也。蓋外間同知稱廳,理民通判、理苗分防州同州判,民間亦稱廳,似體制較州為稍遜。至廢去知府而令大縣稱府,則似有未安。各省幅員遼濶,輪舶罕通,每一府所轄少則四五縣,多者至十縣。各縣距省遙遠,極遠者至二三千里,賴有知府,猶可分寄耳目,民冤可伸理,災荒可復勘,盜匪可覺察飭緝。若盡歸省城攷察,豈能徧及?待該縣稟報至省,禍亂已成;控告到院司,民命已斃矣。故裁去知府一說,萬分窒礙,勢有難行。稱府而無屬縣,名義亦難解。似不必蹈襲日本之故套,以東京、西京、大阪三處專名府也。既有屬縣,則事繁體尊,附郭之首縣不宜裁矣。至每州縣各設佐治官,分掌財賦、巡警、教育、監獄、農工商及庶務,甚為有益。惟員少不足濟用,祿少不足養廉。員多俸厚,經費太鉅。今日州縣之俸,大率因處分被罰;其養廉,亦多司庫因公款扣抵,不能全領,安有餘力鉅款,為新設之州縣佐治官籌俸廉哉?似宜聽州縣量力延訪委員,較為可行。

  一、議改省城院司各官之制。 第一層辦法,諸多不便。院司合為一署,同畫一稿,定時入署一節。晷刻有限,必致草率敷衍,一也。京城每一部皆一類之事,然且每司各自有印,各自有稿。若一省督撫及各司道,則兼有各部之事,若併為一署,無此廣大廨舍能容許多官吏,能存許多案牘,二也。近因患責任不專,故督撫只留其一,今設兩丞,豈不又添兩巡撫乎?定多牽掣推諉,三也。院司局各有等級,各有責成,各有印信,能自行文牘。其間交駁異同,亦可收匡助之益。即有謬誤,責有攸歸。倘併為一稿,必仍是一人作主,若督撫驕矜,則兩司徒畫黑稿;若兩司跋扈,則督撫祗如贅瘤。六部堂官雖多,仍是一人主稿先行。東三省事務較簡,豈能以例內地。外省衙參之期,司道公見,不過略譚大指,並不能立時籌定辦法。大率有重要事,必須與司局著重之一二員或二三員,便坐燕見,或至日晡,或至夜分,縱談深慮,反復籌思,乃能籌定一議。即京部堂司商搉要政,亦都是司官赴宅內詳陳密談,乾隆以前名臣皆是如此。乃能籌定一刻,不查案,不思索,恐未能遽籌得至當不易之辦法,四也。  至於府縣文牘直達於省,由省徑行州縣一節。查照例,公牘無論上行下行,乃是層層遞轉。若緊要事體,州縣一面徑稟督撫,一面分稟司道局府,謂之通稟、通詳,督撫亦徑批札州縣。軍興以來,此類甚多,至今猶然,不患不能直達也。  至每省設高等審判廳,行政、司法各有專職一節,尤所未喻。一省之中,臬司即是高等審判廳矣,另設一廳何為?若謂臬司是行政之員,須另有司法之官,則臬司問案擬罪,仍須督撫核批;達部者,須督撫核轉,總須俟部復始定,然則臬司及督撫即是司法之行政,刑部即是司法矣。何必剿襲東語,多此紛歧哉?傳聞獻議者,並有擬由高等審判廳以直達法部,督撫但司檢察不司裁判之說,不勝駭異,想貴大臣未必允行。假使萬一采用其言,則以後州縣不親獄訟,疆臣不問刑名。昔孔聖知本,專論聽訟;魯莊勝齊,惟恃斷獄。若州縣不審判,則愛民治民之實政皆無所施,以此求治,未見其可。且外州縣距省或數百里,以至二三千里,若裁去知府,則冤獄偏斷何處申理,小民尋常訟案亦必將賣產為資赴省上控,即使省控,而督撫臬司亦不能審判,仍須取决於法部、理院。夫老弱窮嫠,安能奔馳數千里而京控乎?京師部院能日訊全國數千萬起之訟案乎?假如文武官吏有犯,而督撫不能審判,何以號令屬官乎?  第二層辦法,似尤多窒礙之處。民政以警察為大端,乃臬司分內事,何以不屬臬司而屬藩司?理財乃藩司分內事,何以不屬藩司而又別立財政司?且通省財政,關係極重,而秩視運司,轉較學、臬為小?即如現在藩、學、臬、運、糧、鹽、關、河,權限本自分明,不相淆混,乃亦議改變,則尤可不必矣。若知府一官,鄙見必須留之,不宜裁撤,因其去民較近,轄屬較小,可為院司分任攷察。

  既留知府,則巡道似可裁撤。惟各省設巡道之本意,大率以兵備為主。前三十年軍務、近二十年教案等事,則道員之責較重,取其官階較崇,調遣武營較易。故地理學家之要訣,須先將一省各道之疆域分清,則一省之形勢脈絡瞭然於胸,此可知前人建設巡道之有深意有關係矣。至知府職司,如所屬州縣錢糧奏銷,災荒蠲緩,私讞審轉,州縣倉庫交代、盤查、出結、代賠之款,皆知府考成。州縣出缺,由知府委員代理,均不由巡道轉詳。議者或慮司之下府之上添一道員,徒多層折重複,此未知外官例章職守,道府各有取義也。至如湖北之襄陽道,則有關三省邊防教案;湖北新設之施鶴道,亦專為教案邊防,均甚有關係,似不應在裁撤之列。此外,即如湖南鎮筸、江南徐州、河南南汝光、四川建昌、甘肅寧夏,安徽廬鳳潁,此數處皆非糧、鹽、關、河,然豈可無道台鎮守?然則各省道員,似以不裁為尤妥。在省之官,除藩、學、臬三司仍舊不改,三司之外,尊電擬留糧、鹽、關、河四項道員。惟既不分巡,則道字之名義不協,此四項擬改名為參政,秩從三品;此外緊要各局所,視該省必需者留之,不必各省一律,該局總辦儗名為參議,秩正四品,以裁缺道員及候補道充之。蓋前明官制,外省本有參政、參議、副使、僉事之屬,正是兩司副貳,今設此以為知府升轉三司之階,庶免過于躐等。若不裁巡道,則一切名目可仍其舊矣。

  抑更有進者,既設議事、董事之紳,又增佐治之官,則州縣應議應辦之事日多,各種治理皆賴財用,學校、警察、農商工業、河隄水利,凡一切厚民生、捍民患之事,非財不濟。各國制度,皆分國家稅、地方稅兩端,斷宜劃分酌留,不致竭澤而漁,庶教養諸政可以實行,此方是立憲要義,愛民真際。應請貴大臣於此項一併議及,是所感幸。

  總之,今日預備立憲,只須合立憲之用意,不必求合于海外立憲國之官制。大抵中國疆域廣大,數倍于東西各國,而輪船、火車、電線通者什一,不通者什九。且立國之本原,歷代政體相沿之成局,國民性情之利病,目前國家之實力,中外各自不同,豈能事事強合?況君主立憲之國,惟日本與德為然,故論者謂中國立憲宜仿此兩國法。德與日之官制曷嘗相同哉?請檢攷之可悉也。

  竊惟今日國事多艱,宵旰焦勞,貴大臣公忠體國,故求治之心不自覺其過亟。特是度德量力,善俗以漸,經典明訓;用法宜得法外意,史冊良規。方今天災迭乘,民窮財匱,亂匪四起;士氣浮囂,外省之學堂,無不思干預公事,攘取利權,海外之學生,尤為狂妄,動輒上書政府,干預朝政,凌辱監督,橫索錢財,電致本省督撫,詆斥地方官,及加查核,十無一真,其悖謬情形,罄牘難書,而待舉之新政甚多,州縣外受督責,內憂賠累,疲于奔命,無米為炊;督撫支左絀右,救過不遑,但能撫綏鎮遏,平靜無事,已自不易。若改變太驟,全翻成局,需費太多,課虛責有,不惟官吏耳目眩惑,無從措手,權力改變,呼應不靈;竊恐民心惶惑,以為今日即是官民平權,刁民地棍藉端鼓衆,抗糧不完,釐稅不納,緝盜匪則抗匿不服,籌賠款則抗欠不交,傳訊不到,斷案不遵,一切紀綱法度立即散亂踰越。國紀一失而難收,民氣一縱而難靖,恐眉睫之禍將有不忍言者矣。

  昔唐賢有云:「天下本無事,乃庸人自擾之耳。」洞竊以為不然,無事自擾,尚無大害;若方今四海有事之日,再加之以擾,則不可支矣!且庸人安能擾天下?惟才敏氣盛急于立功名之人,察理不真,審勢不明,貿然大舉,乃能擾天下耳!宋王安石豈庸人哉?洞近年以來,於各種新學新政提倡甚力,倡辦頗多,豈不願中華政治煥然一新,立刻轉弱為強,懾服萬國?第揆之民心,衡之物力,實不宜多有紛更。

  官制各條,以洞愚見論之,似不盡與立憲關涉。竊謂宜就現有各衙門認真攷核,從容整理,舊制暫勿多改。目下先從設四鄉讞局、選議紳董事入手,以為將來立憲之始基。如能實力奉行,此尚是達民情、采公論之實際,亦可稍慰環海望治之心。至目前民生困窮,動輒思亂,欲求養民生、感民心之術,則以少取於民為先,多興實業次之。練兵雖要,尚不如安民得民之尤亟。憲法精意,總不外好惡同民耳。

  總之,立憲本義在于補救專制之偏,日本立憲之要語,曰「萬事決于公論」。果能事事虛衷諮訪,好惡同民,雖官制仍舊,無害其為立憲政體;如不能集思廣聽,事事皆為國民公益計,則雖盡改照日、德官制名目,仍無解于上下之睽隔、民情之困苦怨咨也。貴大臣所議,似宜慎重圖維,博采周諮,然後奏請施行,方于立憲體裁有合。

  洞衰病迂庸,媿無奇謀速化聳動四方之策。承問奉復,曷勝惶悚,幸惟裁察。如有管見,容當續陳之。洞肅洽。等語。祈賜教。洞。嘯。

  ○52張之洞因遺摺而改謚

  張文襄公遺摺為陳仁先侍御曾壽屬草,陳弢庵閣學寶琛潤色,而公於枕上改定之。中有云:「臣平生以不樹黨援、不殖生產自勵。他無所戀。惟時局艱虞,未能補救,累朝知遇,未能仰酬。將死鳴哀,不敢不攄其愚,泣陳於聖主之前。當此國步艱難,外患日棘,民窮財盡,百廢待興,朝廷方宵旰憂勤,預備立憲,但能自強不息,終可轉危為安。伏願我皇上親師典學,發憤日新。所有因革損益之端,務審先後緩急之序。滿漢視為一體,內外必須兼營。理財以養民為本,恪守祖宗永不加賦之規教。戰以明恥為先,毋忘古人不戢自焚之戒。至用人養才,尤為國家根本至計,務使明於尊親大義,則急公奉上自然日見其多。方今世道淩夷,人心放恣,奔競賄賂,相習成風,尤願我皇上登進正直廉潔之士;凡貪婪好利者,概從屏除。舉直錯枉,雖無赫赫之功,而默化潛移,國家實受無窮之福。正氣日伸,國本自固。凡此愚誠之過計,皆為聖德所優為。倘荷聖明採擇,則臣雖死之日,猶生之年。」 【 下略】 先一日,已擬定特諡文忠或文正。比遺疏上,以「不樹黨援、不殖生產」二語觸某邸之忌,臨時忽易前議,改諡文襄云。

  ○53貢院石刻

  京師貢院聚奎堂壁間,石刻明萬曆庚戌取士詩七律一章,耀州王圖作。王字則之,官侍郎,萬曆三十八年主會試,見《明貢舉考略》。天啟四年,其子淑卞亦主試,和原韻附刻于石。閱三百年,片石無恙。自來主鄉會試者多用原韻賦詩相贈答。光緒辛卯鄉試,余充同考官,副主考徐壽蘅侍郎樹銘有詩,余和詩四章。越九年,庚子之變,八國聯軍入城,其後借河南省城舉行鄉會試。又至丙午,而科舉廢,貢院鞠為茂草矣。

  ○54狀元大學士

  本朝以一甲第一人位至大學士者:聊城傅以漸、武進呂宮、崑山徐元文、金壇于文襄敏中、會稽梁文定國治、韓城王文端杰、大庾戴文端衢亨、吴縣潘文恭世恩,至光緒間,南皮張文達之萬、常熟翁同龢、壽州孫文正家鼐、嘉定徐郙、元和陸潤庠,凡十三人。

  ○55不開東閣四十年

  道光間,東閣大學士王公鼎病卒,遂不復開東閣。至光緒十年,左公宗棠授東閣大學士,蓋相距幾四十年矣。

  ○56長沙搶米風潮

  長沙王益吾祭酒先謙,自江蘇學政告歸,即不出,著書滿家,不與外事。新學盛行,獨持正論,致遭時忌。

  宣統二年春,省城米價騰貴,羣情洶洶,當事者措置弗善。巡警道賴承裕出南門彈壓,被衆攢毆,營官楊明遠救之入城。城內外痞徒麕集,閧於巡撫署。岑撫懼不敢出,衆益驕,聚者益多,乃斫旗杆,毀轅門,以洋油潑大門縱火焚大堂。衞隊發槍傷人,各大街皆罷市。各官吏及紳士皆集于撫署,布政使莊賡良等步行勸開市,衆稍散。巡撫上疏自劾,遽以巡撫關防授莊布政。布政不詧,輒用關防鈐告示,而自稱護理巡撫,時並未奉旨也。

  總督瑞澂惡湘中三司之不先電聞也, 【 按察周儒臣已與莊布政擬電馳告總督,而莊年老,回署後忘之。】 又中讒,遷怒於湘紳, 【 湘紳黃自元等電總督,請以莊布政為巡撫,總督遂怒。】 疏劾官紳若干人。而王祭酒以電文中首列名,遂遭嚴譴,奉旨降五級調用,孔憲教、葉德輝、楊鞏皆革職永不敍用,德輝交地方官嚴加管束,巡撫岑春蓂、布政莊賡良、巡警道賴承裕皆革職,按察周儒臣革職留任,長沙府知府,長沙、善化二知縣並革職留任。

  方事之起,一面安撫,一面查拏肇事之人,尚易結束,曾不意釀茲大獄也。

  ○57謝維藩

  巴陵謝君維藩,字麐伯,壬戌翰林,忼愾尚志節,官編修。時值畿輔水災,兩上疏諫大婚繁費,請節用以振飢民,語切直,上優詔答之。官山西學政,復屢疏言邊事。戊寅歲飢,集同志設廠為粥以食餓者,日徒步驕陽中,懷胡餅數枚自啖,遘疾遽歾。順天府尹上其事。詔以生平善行載本籍志乘,蓋異數也。其友丹徒陸襄鉞刻其詩,曰《雪青閣詩集》,南皮張尚書薌濤先生將輯其詩,與皋蘭吴柳堂、仁和家子儁兩先生詩合之,為《三良集》。

  ○58屠仁守與吴兆泰

  屠仁守字梅君,湖北孝感人;吴兆泰字星階,湖北麻城人,皆由翰林官御史。屠以光緒十四年十二月上疏,請皇太后收回成命,仍前聽政,懿旨嚴責,交部議革職。吴於十六年九月疏請停頤和園工程,奉旨交部嚴議,亦革職。兩御史皆湖北人,又先後居虎坊橋東阡兒胡同。又十七年二月,御史高燮曾請行日講,奉旨駁斥。高,亦湖北人。

  ○59黃國瑾詩讖

  法源寺僧靜涵,自畫小影,徧乞公卿名流題詠,常熟翁尚書、吴縣潘文勤、南皮張尚書、豐潤張幼樵副都、貴筑黃再同編修詩皆有詩。再同詩中一聯云:「白憐僧鬢垂垂短,紅妬花顏歲歲妍。」頗寓伊鬱之感。未幾奔其尊人子壽先生之喪於武昌,遽以毀卒。訃至京師,同人於法源寺為位而哭之,余亦與焉。重展舊題,可勝悵惘。編修嘗讀書寺中,其西偏室三楹,榜曰「書龕」,再同手書也。

  ○60接塲軼事

  舊例,殿試收卷官在保和殿左門外收卷。試日,京朝官有朋好與試者,得衣冠入,於收卷官案頭請觀試卷,名曰接塲,相沿久矣。光緒癸未榜發,山東陳冠生冕書名重一時,宗室意園祭酒最器之,以大魁相期許,陳亦自負不作第二人想。接塲日,祭酒偕志伯愚、張延秋、梁節庵諸人往觀陳卷。衆皆稱賞,祭酒忽唶曰:「誤矣,策中『詔』字何單擡耶?」陳婦翁廖侍郎趨視,大駭,遺人覓陳,已出矣。祭酒乃奮筆於「詔」上添「特」字,侍郎揖之而出。比傳臚,陳卷果第一。而其事頗喧傳,臺官有上言一[云]殿試關防不密者,於是奉旨自後由監試王大臣於殿上收卷。丙戌,余應殿試,即在殿上交卷,見監試王大臣於卷尾畫押,始退出,自是接塲之風息矣。

  ○61梁鼎芬詼諧

  是科殿試讀卷大臣覆命,折彌封,第二名宗室壽耆。慈聖諭諸臣曰:「宗室曾得鼎甲否?」副都張佩綸對「蒙古崇綺得狀元,漢軍楊霽得探花,今宗室得榜眼,可謂熙朝盛事」。諭曰:「既如此,即定壽耆第二可也。」時副都眷倚方隆,奏對尤敏。意園祭酒盛稱于梁節庵,節庵曰:「不然,倘我得奏對,壽子年必不得矣。道光戊戌,宗室靈桂列一甲三名,成廟諭曰:『我家子弟不必與寒士爭此一名。』乃改為第四。」節庵熟於掌故,好詼諧,嘗以之語余云。

  ○62庚子鄉試

  光緒庚子鄉試,各省簡放正副考官,尋以拳亂停止考試者十一省。考官多中途折回,或赴行在,或留止他省。迨十月行在簡放學政,其前放考官折回者得十一人。予子士鑑,先充湖北考官,未出京,隨扈赴行在所,亦同時拜命。明年辛丑六月補行鄉試者五省,則甘肅、廣東、廣西、雲南、貴州也。

  ○63陸襄鉞持正

  陸吾山觀察襄鉞,以副貢生入貲官于汴,累擢至開歸道,以廉直名于時。丁憂起復到京。向例,丁憂實缺道服闋,吏部奏聞,遇有道員缺即蒙簡放。會有人言吴清卿中丞請尊崇醇親王典禮疏出觀察手,樞廷諸公知之,東朝亦有所聞。越年餘,屢有道缺,而簡放未及,乃歸陝西。迨庚子兩宮西幸,駐蹕西安,觀察以在籍道員隨同迎駕,姓名得達天聽。而觀察自官牧令至河道,有賢能聲。辛丑夏簡浙江糧儲道,一日有內監某至其家,以僕某薦,觀察謂內監不當與官僚接,以義折之,內監乃奪氣去,亦持正之一端也。

  ○64北京于謙祠

  崇文門內裱褙胡同,舊有于忠肅公祠,初名忠節祠,即公故宅為之者,見《人海記》。歲久祠廢,淪為民居,小屋數椽,俗呼為土地祠。宗室伯希祭酒盛昱,居第在裱褙胡同,稔知其事。同里金忠甫、濮紫泉兩前輩商之祭酒,清釐故址,凡民居佔住者量給貲令遷讓,於是祠址復完。鳩工庀材,重建祠宇,奉忠肅神位,以歲二月設祭,合郡人咸涖。別建屋二十餘楹,為杭郡人應鄉會試者棲止之所。其地距貢院近也。

  ○65京師全浙會館

  土地廟斜街全浙會館,舊為吾鄉趙天羽先生吉士故宅,康熙間捐作會館,雍正十二年重修,有李敏達衞、陳文簡元龍二碑。 【 李碑,周景柱書;陳碑,許王猷書。】 碑云:趙公歸里後,為豪強者攘踞為己物。先生之孫鶴皋,走京師訟之官,不得白,乃捐白金三千贖還。其後一被火厄,一為地震,修甍畫棟蕩為榛墟。少詹姚君聖湖、孝廉潘君荊山有志修改,值敏達入覲,捐奉為倡,兩浙搢紳共輸金成之。其旁闢室數楹,俾僧靜山居之。更百餘年,屋舍傾圮,公車來者不復就居。光緒十六年,鄉人於南首隙地重搆屋宇。最後一層曰「景賢祠」,仍舊額也,中祀趙先生及李敏達、陳文簡、清恪四公。其新搆之屋曰「拄笏軒」、「綠天深處」、「紫藤精舍」,皆趙先生舊題。

  按《杭郡詩輯》趙先生小傳云:「其地即月張園故址,先生築寄園以居北游者」。吾師瑞安黃潄蘭通政撰聯云:「枌鄉萃吴越英華,各勵脩名,敢道人文甲天下;槐市繼朱查觴詠,重新別業,恰逢春閏似當年」。昔竹垞移居下斜街,初白贈詩,有「最愛今年春帶閏」句,是年亦閏三月,故云。青田端木國瑚嘗居藤舍注《易》,見《太鶴山人詩稿》。

  ○66京師武林會館

  京師武林會館在長巷二條衚衕,創自前明。康熙六年重修,有碑記其事。有扁額四:一曰「德音堂」,黃文僖公題;一為御製千叟宴詩,乾隆五十年正月賜州同加一級溫世爵、刑部司獄范紹慶;一探花沈清藻;一會魁諸以謙。其初聞為綢業公所,其後館役孫玉私售器具,並出賃收其租金,歷年久,幾無過問者。同治二年,京官呈請中城御史查拏清釐,仍歸入會館。光緒四年,以其地僻遠,乃售去,得白金二千兩,別購市屋收租息,以佐會館之用。越數年,復於崇文門西城根購阿克丹侍郎舊宅,為仁錢試館。光緒庚寅會元夏曾佑、壬辰榜眼吴士鑑,皆寓試館聞捷音者也。

  ○67藤花

  京師楊梅竹斜街蘊和店,舊為梁文莊公故宅,中有藤花廳,昔日文莊游讌地。讀海昌祝止堂侍御感賦長古,有「主翁一旦騎箕去,折券千緡他姓據」之句,似文莊薨後即已易主,可想見文莊清節矣。又汪文端公第藤花最盛,今則時晴齋故址無從指識。惟朱竹垞檢討海波寺街古藤書屋,二百年來屢易主人,而藤花老本故猶存也。

  ○68京師陶然亭

  京師陶然亭在黑窰廠南慈悲庵內,康熙間江郎中藻所建,取白香山詩「更待菊黃家釀熟,與君一醉一陶然」之句以名之,又名江亭,士大夫讌集勝地也。曹習庵學士詩「穿荻小車如泛艇,出林高閣當登山」,情景最合。庵內有遼壽昌五年、金天會九年石幢各一。